猫朋狗友

有些情感与生俱来,比如对猫咪与狗狗的喜爱。

对猫咪的最初记忆,始于一个寒冷的冬天。记得那时候,我刚几岁。原本平静的家里,突然窜出几只硕大的老鼠来。每到夜深人静,它们就对竹篓里的粮食发起不屈不挠的进攻,大有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

母亲收拾房间时,看到地上七零八落残留一地的谷壳,长嘘短叹,后悔莫及,赶紧去集市上买回一只小猫咪。

小猫咪如手掌大小,灰黑相间的毛发细腻光滑,一双圆溜溜的眼睛,在夜里发出绿色的光芒。突然有了玩伴,仿佛喜从天降,我心里像吃了蜜糖般甜滋滋的,每天抱着猫咪爱不释手,形影不离。

那时候的农村,能玩的东西实在有限,两个哥哥也加入了玩猫的阵营。他们放学回家,总是见缝插针去逗弄它。白天还好,我们可以轮流玩耍,但是晚上谁都想搂着猫咪睡觉。哥哥们不想以大欺小,我也不能恃宠而骄,于是任由猫咪自由选择。最后的结局无论猫咪上了谁的床,我们三兄妹都挤在猫身旁。

后来猫咪慢慢长大,水到渠成学会了抓老鼠的本领。也许为了邀功,小家伙喜欢把战利品叼到床上来享受。有时候我们起床,或者母亲叠被子的时候,发现床上血淋淋的一片,甚至还有它吃剩下的老鼠残骸。母亲总是一边清理战场,一边数落着猫咪的不可理喻。但母亲却舍不得打它,哪怕是蜻蜓点水吓一吓。

后来,那只猫咪突然走失了。我们掘地三尺也不见它的踪影。母亲怕重蹈覆辙,又担心我们玩物丧志,或者为猫收拾残局烦了心,从此再没有在那个家养猫。就这样,猫咪退出了我的生活,被狗狗取而代之。

我对家里狗狗最深的记忆,是狗妈妈生的五个小宝宝。它们浑身雪白,温顺乖巧。行走时,肥嘟嘟的身子像在地上滚动的雪球。每天,我不厌其烦地抱起小狗狗,用脸在它们身上蹭来蹭去,感受它们毛茸茸的温暖与细腻。

那时候,农村特别穷,一般的家庭都只能养一只狗。所以等到小狗断奶后,就会送给有需要的人家。我一听母亲说要把狗狗送出去,哭得梨花带雨。

母亲知道我爱狗心切,只好在我上学的时候,悄悄送了一只出去。至于送去了谁家里,母亲一直守口如瓶。

那天我放学回家,看见狗棚里的小狗狗少了一只,我抱着剩下的狗狗哭闹不已。母亲看着我可怜巴巴的样子,哭笑不得。她劝慰我说,家里只能养一条狗,如果多了,我们就要饿肚子。我誓言旦旦地向母亲保证我不饿,我的饭让给狗狗吃。母亲怕夜长梦多,于是趁我不在的时候,把剩下的狗狗一次性全送了人。

看着空荡荡的狗窝,我好像失去了最亲密的朋友,气得一转身就跑上了山头。伤心的泪水,默默流了一路。我知道,就算哭爹喊娘,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好在我的忧忧寡欢得到老天的垂怜,有一天,我意外发现一只狗狗送给了村邻。我那颗羸弱的心,总算有了一点小安慰。每天放学以后,我顾不上回家,飞也似地跑去和小狗狗嬉闹玩耍。我们陪伴着彼此,一起慢慢长大。

后来,我们家养了一条黄色的狗狗,我和它的感情特别深厚。

我从小比较懒,我哥没少打我。因为实力悬殊太大,对于他的武力镇压,除了哭泣,实在别无他法。一般哥哥都会给我面子,尽量不当着大人的面打我。当我坐在地上喊天叫地的时候,小黄听到我的哭声,立即明白我刚受了皮肉之苦。也许怕我把怨气发泄在它身上,它远远地摇着尾巴不敢靠近,嘴里发出“呜呜呜”的声音,不知所措地看着我。

待我哭声越来越小时,小黄或许感受到我的委屈已经随着泪水流走了,不会再连累它这个无辜,于是摇着尾巴来到我身边。其实我早就哭累了,只是一直找不到台阶下,一看到小黄,我就抱着它不放。小黄任由我搂着,毫不反抗,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表达它对我的同情。

俗话说,患难见真情。既然小黄对我不离不弃,那我也应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在我的潜意识里,对于狗狗来说,没有比吃更重要的事情。而且那时候,它们吃的基本是残汤剩饭,肚子早就空落落的。可我没有任何零食来满足小黄的口欲,于是灵光一闪,想出吐口水给小黄吃的馊主意。

小黄见我嘴动,以为我在吃东西,摇头晃脑想要分一杯羹。见我吐出口水,它先有些措手不及,最后还是觉得盛情难却,欢天喜地接过我的馈赠。不知道它是真的饿了,还是觉得我吐出的是玉液琼浆,当我再次准备吐口水的时候,它已经迫不及待伸长脖子,猛然吐出舌头,一下子舔到我的嘴唇。

我吓得惊叫一声,赶紧在手臂上不停地擦嘴唇,然后捧着它的头刨根问底:“小黄,你最近有没有吃不干净的东西?”小黄像受了委屈,“呜呜呜”地回应我,好像在证明它的清白。一会儿后,我又忍不住继续吐口水,小黄知错犯错,毫不悔改,再次舔到我的嘴唇。

我读初中住校后,每次回家,小黄都异常激动。它含情脉脉地看着我,摇头摆尾,两只前腿趴在我肩上,一边闹腾,一边“汪汪汪”地大声叫嚷,仿佛在诉说它对我的思念之情。我把它抱在怀里,用脸紧紧贴着它的身体,好半天都舍不得放手。

小黄长大后,特别顾家护主。农忙时,我们在田间土里干活,它像个尽职尽责的卫士,在周围到处巡逻。到饭点的时候,它也不跟我们回家,独自守着主人留下的肥料、种子和农具。一直到我们吃完饭回来,它才像凯旋归来的战士一样,迈着坚挺的步伐,不慌不忙等着接受嘉奖。

小黄也很有灵性,对于随意上门来的陌生人,它总是呲牙咧嘴守在门口,不让来人接近半步。所以就算我们不在家,也从不用担心有小偷光顾。如果家里有人,无论谁来,它都礼貌地摇摇尾巴,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远远地观望。

小黄的聪明和善解人意,让左邻右舍羡慕不已。因为很多狗狗,要不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为等饭吃;要不很凶残,只要看到陌生人进家,主人怎么都招呼不了,非要咬伤人才肯罢休。而小黄,从不给主人增加麻烦,成了我们的得力助手。

后来我到成都读书、工作。再后来,我南下广东,在别人的城市里苦苦地挣扎。几经周折,我有了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忙得脚不落地,回家的路也变得越来越漫长。那些与狗狗和猫咪相伴的岁月,在时光的隧道里渐行渐远。

大概六七年前,我回四川的父母家,那时他们已搬到城里多年了。由于住的一楼,家里不断有老鼠出没,于是父母养了一只猫来对付它们。

流浪猫

我回家看到猫咪那一刻,那些被搁浅的往事,犹如夜空中闪烁的繁星,心里突然滋生了原来你在这里的惊喜。小猫咪和我记忆深处的第一只猫如出一辙,它的身体如手掌大小,黑灰相间的毛发柔软得如三月的春风。小家伙特别活泼,对我一点也不生认,我们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那般熟悉。

晚上,待父母睡了后,小猫咪静静地窝在我腿上陪我看电视。我一会摸摸它尖尖的耳朵,一会捏捏它细细的腿,一会把脸贴在它柔软的毛毛上。它热情地给我回应,用抓子在我手边绕来绕去,时不时轻咬我的手,再撒娇地发出“喵喵”的叫声。

夜里它睡在我胸前,“咕噜咕噜”的声音,犹如动听的催眠曲。可我舍不得就这样睡去,总是忍不住去逗弄它。小猫咪睡意正浓,只是轻轻地叫了两声,好像在告诉我,主人,都这么晚了,赶紧睡觉吧,女人的美是睡出来的。

第二天早上,天还没亮,它用爪子轻轻抓我的手,那意思是说,懒虫,我睡醒了,快起床锻炼身体吧。刹那间,我的睡意全无,我们便开始在被窝里上演人猫大战。

父亲非常爱干净,一直不允许猫咪上桌。我吃饭的时候,小家伙先坐在我腿上,然后得寸进尺跳上桌。父亲把它抓下地,它觉得现在有人撑腰,马上两连跳又到桌上来。我只得向父亲撒娇说,猫咪不去动桌子上的菜就随它吧。父亲最疼我,对我有求必应。于是,我在家的那些日子,猫咪有恃无恐在饭桌上放肆。

我回广东后,父亲告诉我,猫咪成天在家里到处乱窜,叫到声音都沙哑,也不怎么吃东西。夜里就去我的床上,怎么也赶不走。想到小家伙可怜兮兮的样子,我不由得长长地叹了口气。

后来,母亲总是咳嗽,医生说是因为猫脱毛的原因。为了母亲的健康,不得不把猫咪送了人。

半年后我再回去,听父亲说,猫咪已经升级当了妈咪。我很想去看看它,然而事过境迁,我怕再见时,它眼里的陌生会刺痛我的记忆。于是,我抑制住了想去看它的冲动,把那种亲密无间的曾经留在心底。

第二年,我去西安的姐姐家,意外发现她养了一只棕色的泰迪,还给它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毛毛。自从远离家乡以后,第一次与狗狗离得这么近,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让我对毛毛极尽宠爱。

姐姐早上煮的鸡蛋,我全都给它吃,它不客气地一口一个。姐姐为我打抱不平,佯装生气,说它就会欺负客人。小家伙有了新的靠山,朝着主人不停地吼叫,逗得我和姐姐笑得前俯后仰。

毛毛

毛毛以前不能随意去的禁地,都被我破了规矩,沙发和床成了它随心所欲的乐园,它兴奋地在新天地打滚撒娇。有时候,我丢下姐姐,和它腻在一起玩几小时。

当然,毛毛最开心的是出门与大自然亲近。一见到我换鞋,它“呜呜”地叫着,守在门口不停地转动身子。给它套绳子时,也非常懂得配合,迫不及待主动抬头伸腿。一到楼下,我就给它买零食,火腿肠、酸奶任吃,小家伙开心得摇头晃脑,紧跟着我,不离左右。

在我的溺爱下,终于成功宣兵夺主,抢占了姐姐在毛毛心中的位置。

我走以后,姐姐在电话中说,毛毛一直无精打采,与以前的活泼可爱大相径庭。外甥想逗它开心,它却横眉怒目对着外甥发脾气。

我听后心里发紧,让姐姐把毛毛抱来和我视频。小家伙先耷拉着脑袋,后来终于发现了我,兴奋得一边大叫一边不停地抓手机。

毛毛不知道,视频中的人,不过是镜花水月。刹那间,我心里涌起无限的感伤,泪水模糊了彼此的影子。我是何等的幸运,才能让毛毛如此记挂。

我回家后不久,姐姐告诉我,毛毛走丢了。我一直埋怨姐姐,怪她太粗心大意。

后来,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每次看到棕色的泰迪,我都觉得有毛毛的影子。我甚至认为,是毛毛来找我了。直到它们从我身边经过、消失,我才发现自己是异想天开。

两年前,有一只流浪猫来到家里。那晚我一个人在家,有些不知所措。后来只得求助邻居送来猫砂和猫粮。夜里,它安静地睡在我的被子上,偶尔也会和我嬉闹。因为怕吓着它,我不敢太热情。

第二天,天还没亮,它跑到门口大声叫嚷,一副急着出去的样子。也许,它不喜欢被束缚,它的梦想是广阔的世界。我只得遗憾地打开门,让它重回无拘无束的天地。

时光如流水,冲淡了生命的底色。而对于猫咪与狗狗的记忆,却始终在生命的长河里游弋。它们偶尔跳出水面,荡起久违的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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