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 董 其 人
尽管老董皮肤黝黑,其实他来自天府之国四川。那儿的一大特产是皮肤白皙、大双眼皮的美女,但是老董就不用了,因为老董是位男同志。
跟大部分的四川男人一样,老董个儿不高,性格开朗外向,热情好客,幽默风趣,还喜欢喝点小酒。
老董家里有兄弟六个。虽然大家都喊他三哥,但其实他在家排行老二,前面有个大姐一岁多夭折了,按理他该排到老二了,但家里还是习惯性喊他三哥。
老董今年55岁了,来北京2年有余,但是没北京户口和社保,更没房没车,符合纯北漂的定义。
· 新 疆 当 兵
作为饥饿年代出生的那一批60后,穷乡僻壤、家里兄弟又多,老董小时候没少吃苦,甚至因为没鞋穿、曾经光着脚丫去上学。
所以老董啃个鸡翅膀都要把骨头嚼碎了才吐出来,一点不浪费。也或许是小时候营养太不良,他年轻时候一直是精瘦精瘦的,人到中年才发了福。
初中毕业后,为了给家里省钱,老董愣是没上高中,一门心思要考中专。但考了两年都没考上,于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刚满十八岁的时候,放弃了学业选择去新疆乌鲁木齐当兵,并且学会了开车这门手艺,这在当时可是稀罕技术。
说起那个年代在新疆当兵,苦啊,零下三四十度还得执勤,听老董说有个战友就是从屋外回来,擤了擤鼻涕,就把鼻子捏掉了,自己还没觉得疼。
所以,那些年一起在新疆当过兵的战友,情谊比乌鲁木齐的雪还深吧。
· 成 家 立 业
当兵期间,老董经人介绍,和家乡的一个姑娘成了家。那个姑娘可漂亮,是当年村里五朵金花之一,皮肤雪白、五官精致、心地善良,特别是一双忽闪的大眼睛,漂亮极了。
转年孩子出生了,女娃,长得跟老董一模一样,老董很是欢喜。
成家之后,该立业了。
在八十年代末、当了五年兵之后,老董退伍回到老家,拿着退伍津贴又借了些钱,买了辆二手卡车,开始做煤炭运输。怎奈那个二手车质量不好,问题多多,起早贪黑挣的钱都修车了,最后把车都卖了还欠着几笔外债。
老董是很有骨气的人,欠的债必须得还,而且得尽快还。
正好改革开放的东风也吹到了董家沟这个小山村,有亲戚带来了沿海打工挣钱比种田多得多的消息。老董这样欠了钱恨不得立马还的实在人,带着妻子一起,到几十里外的县城坐了几天几夜火车,来到上海,开始了沿海打工的生活。
·人 生 起 伏
没想到这一打工就是好几十年,天南海北都跑遍了。
刚开始,驾驶员很吃香,老董在上海一个混凝土搅拌站开车,收入还是不错的,九十年代初就买了彩电。
几年后,为了孩子读书,老董又拖家带口回到成都,先是做董事长的专职驾驶员,后来又兼做销售,一家人小日子也过得有滋有味。
没曾想,98年公司破产,老板跑路,被欠下很多工资的老董只能另谋出路。
但是伴随驾驶技术越来越普及,老董当驾驶员的收入越来越没有竞争力,这日子就一点点紧巴了起来。
有一段时间帮人跑长途,收入不济之后又开混凝土搅拌车,甚至还跑过一段时间的野猪儿(就是黑车),挣得都是辛苦钱。但是老董绝对是车队里最兢兢业业、早出晚归的那一个。
为啥?因为老董的孩子在读书,成绩还不错,到上大学还需要花不少钱,他得多挣点。
所以中间有好几年,哪儿给的工资高,老董就去哪儿,甚至只高几百、一千,他也愿意。上海、成都、广东、嘉峪关,甚至连西藏都去了,在工地上干了两年,吃了不少苦,尤其是西藏的那一趟,头发、胡子都白了许多,倒是也结交了一群朋友。
一路磕磕碰碰,终于熬到了孩子考上大学。
按照四川的习俗,拿到通知书就该摆答谢宴了。为了节约开销,老董早上5点就起来赶公交车去青龙场买新鲜的虾,再送去饭店请人加工。
吃苦,老董从来不怕。但是,舍不得孩子吃苦。
面对孩子每年的学费、每个月的生活费,年近四十的老董决定为了稍微高一点的工资,再一次远走浙江,起早贪黑,挣辛苦钱。
那些年的日子是真苦啊,但是有盼头。
· 惬 意 生 活
又过了几年,孩子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肩上担子没那么重了,终于不用总是奔挣钱多去了,老董终于踏踏实实在四川省会成都找了个收入不高、但相对轻松、离家也近的工作,能力得到认可,很快就提升到了中层管理岗位。
那几年应该是老董最潇洒、最开心、最自在、最惬意的时间了。
孩子工作第一年就把攒的钱拿出来,赞助老董买了小轿车。老董这个开心啊,开了一辈子车,终于有辆自己的车了,几乎是一路哼着小曲儿开着新车回的老家。
到了2014年,老董更加开心:孩子结婚了,工作稳定,在房价上天的北京安了家。没过两年,外孙出生了,聪明可爱。
喜上加喜啊。
· 漂?不漂?
小外孙乖巧惹人爱,但是孩子两口子都要上班,孩子姥姥身体又不好,一个人带不了,请人又一万个不放心。
老董心里纠结啊。
这边,是好几十年才遇上的一个好工作,领导重视、同事熟络;那边,是亟需大人照顾的小外孙和焦头烂额的孩子,和完全陌生的北京。
孩子三天两头打电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老董来北京帮忙照顾。
老董还是很犹豫。
有天外孙的姥姥身体突发状况,疼痛难忍,孩子急忙从单位赶回来,还在路上时,不到一岁的外孙又从婴儿车里翻了出来,所幸是摔到了草地上,无大碍。
老董听到这消息,一咬牙,把来之不易的好工作辞了、以最快的速度交接工作、赶来北京,帮孩子照顾孩子。
从此变成新一代的北漂,开启了全天带外孙的模式。
小外孙淘气,走路连跑带颠儿,老董在旁边跟着,平均一天两万步的走;
小外孙非要姥爷抱着在外面溜达才睡,于是大热天也经常看见老董抱着拱来拱去的小外孙在小区旁边溜达、哄睡;
小外孙叛逆期,爱打人、抓人、咬人,天天带娃的老董脸上给抓得一道道口子,身上尽是牙印儿;
小外孙爱在公园地上打滚和爬行,于是整个公园都认识这爷孙俩;
甚至孩子新买的房子下水道不畅通,每次清理老董也总是冲在第一线...
除此之外,性格外向的老董还结识了很多新朋友。公园里一起带孩子的同龄人、小区里的老乡、一起抽烟的邻居、在北京的战友,等等。
但老董心里肯定还是很想念成都的,只是为了孩子、为了家庭,老董选择了留在北京,当个北漂。
· 新 北 漂
到北京随便哪个公园、小区里晃一圈,你会发现,老董这样的老北漂,比比皆是。
相比起很多头发花白、六七十岁的爷爷奶奶姥姥姥爷来说,老董绝对算是年轻力壮的。
这一代的80后,赶上了独生子女出生的浪潮,赶上了大学扩招,赶上了就业困难,赶上了房价死贵,赶上了社会保障缺位,赶上了人与人之间不信任度的大爆发。
怎么办?只能望向父母,寻求帮助。
可怜天下父母心!
父母为孩子,那是赴汤蹈火、心甘情愿,刀山火海也要去的啊。
于是,就有很多像老董这样的父母,可以是老夏、老刘、老伍...他们放弃了家乡的工作、朋友,离开了熟悉的生活环境,在五六十岁的年纪,在本该享清福的阶段,选择了背井离乡,成为新一代特色北漂。
他们可能感到孤单、苦闷、烦躁、迷茫,甚至有些无所适从,但他们还是选择了做孩子的坚强后盾。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父母对子女的爱,不求回报。
老董们的孩子和孙子,无疑都是幸福而又幸运的。
在爱里长大的孩子,以后也会用爱回报世界。
再多的言语都无法表达对老董们的感谢,唯有加倍的珍惜、包容与孝顺他们。
共勉。
ps:今天是老董的生日,问他要什么礼物,表示无所求。
想来想去,写篇文章送给他吧。
祝他生日快乐,身体健康。闺女爱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