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远传 第三章 洪侠客夜入县衙 聂捕头惨遭横祸

聂银山也是条汉子,脸皮羞红,知道再说下去就如同摇尾乞怜了,只好告辞,刚走出大门,那两坛酒隔墙摔出,洒碎一地。

聂银山哪里知道彭伦的阴谋,空手交差,说洪杰武功高强实难抓捕,又分析洪杰为人正直,必定是诬告。彭伦哪管那些,抓定聂银山空手而归,立刻治罪,只恨聂银山罪不至死,叫人重打四十大板,命令他七日内务必把洪杰抓捕归案,否则与罪犯同罪。

行刑的衙役们平日里和聂银山关系不错,手下留着分寸,即使这样,聂银山也被打得血肉模糊,勉强支撑回家。马氏给敷了刀伤药,心疼流泪。聂银山还不知道彭伦的恶意,只怪自己无能,一边养伤,一边盘算如何抓捕洪杰。

这天,皂班的宫磊回洪家堡看望父母,正好遇上洪杰,洪杰怒诉聂银山“假仁假义”之事。宫磊把实情相告。

洪杰说道:“这么说来,聂捕头受我连累,我非惩治这个昏官不可。”

天黑之后,洪杰穿上夜行衣,背后背刀潜入县衙。彭伦正在书房,打了几个哈欠,把藏宝图收好,准备回房睡觉。洪杰突然闯入,用刀抵住彭伦的胸口,彭伦吓得魂儿都飞了,两腿一软瘫在地上。

洪杰说道:“狗官,明人不做暗事,我就是洪杰,秦家奴才告我之事纯属诬陷,你不许再为难聂捕头,否则的话,你来看!”说着,手起刀落,把一张八仙桌劈为两半。彭伦连说自己糊涂,请求饶命。洪杰并不多言,转身走了。

彭伦在地上坐了好久才缓过神来,心想:“这洪杰抓不抓都不要紧,只是聂银山有了这个保护伞,恐怕再也动他不得。如果哪天,聂银山把藏宝图的事跟洪杰一说,我的小命必然不保……”他思来想去,决定借刀杀人除掉聂银山。一夜未眠,天一亮,彭伦就骑马前往东北五十里外的黑风岭求援。路上,他又琢磨一番,想好了说辞。

黑风岭上有三个寨主,大债主叫黑煞神李志,二寨主叫铁扇书生安子瑜,三寨主叫红袍太岁万俟俊霖。彭伦上山不用通报,见到三个寨主问候一番,然后转入正题说道:“刘福通留下的藏宝图有下落了!”

三个寨主一听,忙问在哪。

彭伦说道:“在我的捕头聂银山手里,就是那个聂金山的弟弟。”

三个寨主虽然没有和聂家哥俩打过交道,但是对周边各县衙门里的人物都有所耳闻。

李志问道:“消息确切么?”

彭伦说道:“是我亲耳听到的。这几天,我就觉得聂银山看我的眼神跟以前不一样了,飘忽不定,好像心中有鬼。昨晚,我潜入他家,偷听到聂银山和他媳妇说起藏宝图,那个娘们还提出质疑,聂银山说,刘福通留下宝藏的事,江湖上人人皆知,错不了,他们就要有好日子过了。再往后,两人行起了房事,我就走了。”

安子瑜说道:“这小子必定是私吞赃物,彭大哥怎么不一刀宰了他,把藏宝图抢过来?”

彭伦说道:“我的好兄弟,那聂银山可不是吃素的,一口刀势大力沉,蹿房越脊如履平地,我这点儿微末功夫哪敢动手。”

万俟俊霖说道:“彭大哥的意思是让我们哥仨把图抢过来,对吧?”

彭伦点头说道:“不知道三位兄弟意下如何?”

彭伦说完,便和安子瑜、万俟俊霖一同瞅向李志。

李志哈哈大笑,说道:“有这种发财的好事岂能放过?今晚咱们就行动,料他聂银山也就是三脚猫的功夫!”

那哥仨一听大喜,设宴款待彭伦。

彭伦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把聂银山的住址描绘清楚,然后下山走了。夕阳西坠时,三个寨主也下了山,直奔泾阳县而来。

聂银山不知道危险正在靠近,还在盘算如何抓捕洪杰呢。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看来只能殊死一搏了。夜已深,马氏和小聂远都睡着了,聂银山却丝毫没有睡意,正这时,黑风岭的三个寨主破窗而入。聂银山反应迅速,起身下床,从墙上悬挂的刀鞘里抽出腰刀,护在床边。马氏也惊醒了,把小聂远紧紧抱在怀中。

聂银山喝道:“什么人?私闯民宅,眼里没有王法吗?”

李志笑道:“老子就是王法!快把藏宝图交出来,否则杀了你们全家!”

聂银山疑惑道:“什么藏宝图,我不知道。”

安子瑜说道:“小子嘴够硬,不见棺材不落泪!”说着,把手中的铁扇直戳聂银山的面门。聂银山歪头躲开,用刀架出去,说道:“三位肯定是误会了……”

万俟俊霖也挥剑上前,说道:“少跟他废话,杀了他,咱们自己找!”

三个寨主一拥而上,聂银山拼命阻挡,纵使聂银山有点功夫,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只听见马氏一声惨叫,被李志一刀砍死了。小聂远惊醒过来,嗷嗷大哭。聂银山痛彻心扉,可是眼下形势容不得他分心,使出浑身解数,甚至用了同归于尽的招式。三个寨主没想到聂银山这样凶猛,也不想一命换一命,所以让聂银山逼得后退。聂银山急忙抱起聂远夺窗而逃,三人随后追出来,在院子里又是一阵厮杀。

聂老爷子和聂老太太听见前院骚乱,知道不好,颤颤巍巍跑过来,看见聂银山和三个黑衣人正在院中打斗。此时,聂老爷子和聂老太太眼里只有儿子和孙子了,两人发疯似的扑过去,一个抱住李志,一个抱住万俟俊霖,宁死也不撒手。聂老爷子呼喊道:“银山快走!银山快走……”聂老太太也跟着催促。

聂银山大叫爹娘,哪肯离去。聂老爷子又喊道:“儿子快走,保护好我孙子,别让聂家断后!”

这刹那之间,两位老人已经被刀砍剑刺,满身是血,但就是不撒手,催促聂银山赶紧逃走。聂银山怎么忍心抛下父母,但是不走的话,连孩子也性命难保,不得已,泪如泉涌,口中说道:“儿子不孝,来世再报答二老养育之恩!”

聂老爷子和聂老太太只是催促。聂银山紧逼几刀,抽个空子逃走了。安子瑜随后追赶。李志对着聂老爷子后背连砍数刀,老爷子闭气身亡,两条胳膊仍然紧紧搂住李志的大腿。李志甩了两下没甩出去,心中不由得感慨父爱之深,如果有人要杀他的孩子,他也会毫不顾忌地拼命,但是这一丝情感来得太晚,也瞬间消失殆尽。李志把老爷子的胳膊砍断这才挣脱。万俟俊霖也杀了聂老太太,两人蹿进聂银山的房间里翻箱倒柜寻找藏宝图,一无所获。

李志说道:“许是藏在别处了,得问聂银山才能知道,走!”

二人跑出院外,寻着孩子的哭声追过去。聂银山和安子瑜打一阵退一阵,没能跑出太远,眼看李志和万俟俊霖也追过来了,撇下安子瑜就跑。聂银山昏头涨脑地跑了一阵后冷静下来,他跑进道路复杂的街巷,左转右转,终于甩开了三人,翻过城墙往城外山林里逃去。

三人转了几圈,没找到人,也听不见孩子的哭声了,猜测聂银山已经出城了。泾阳县的城墙不高,挡不住聂银山,也挡不住这三个占山为王的贼头。三人翻上墙头察看,看不见人,但是隐隐约约传来孩子的哭声,于是一路追过去。聂银山藏身在树林里,抱着孩子轻轻摇晃,聂远终于安静下来睡着了。不容喘息,三个贼人已经追进林里,聂银山抱着孩子又跑。他穿着一身白色内衣,在黑暗晨极为扎眼,脚下又没有鞋,脚掌已经血肉模糊,全凭着一股激劲兜兜转转才没有被三个贼人抓住。天色大亮时,聂银山也辨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了。山下有一个村子,聂银山直奔过去,希望能够得到救援。三个贼人紧追不舍,跑到村头时已经相差不到五丈。

聂银山辨认出这是洪家堡,他打定主意跑到洪杰家求救,可是脚下一软,摔在地上,孩子惊醒大哭。聂银山起身的工夫,三个贼人把他团团围住。

李志累得气喘吁吁,说道:“姓聂的,交出藏宝图就放你一条生路,否则……否则的话,你和你的孩子都难逃一死!”

聂银山忽然想起来他交给彭伦的藏宝图。这三个贼人是怎么知道藏宝图的,他没时间细想,但有一样是肯定的,就是他宁死也不能说出藏宝图的下落,因为那样就是他的失职。

聂银山蛮横道:“什么藏宝图,我不知道,有种的放马过来,本来我就不想活了,杀一个我攥一个!孩子,如果有缘,咱们来世再做父子!”说罢,聂银山把聂远往地上一放,抡刀就砍,把李志三人吓得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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