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节概要：火车上，刚刚毕业的索引继续阅读许敏的留言。女孩子微澜的心思，像蚯蚓一样在他心头啮噬。
十一
相思，大约是种自虐，是对扮演类角色的沉迷。
许敏生了场大病。李蓉像热锅上的蚂蚁，穿梭在医务室和宿舍。毕竟，她们也才是个孩子！一直钻在象牙塔，照料人还显得稚嫩。
毕业生离校一周后，许敏总算下床了。她特意买了个发卡送给李蓉，李蓉很生气许敏的“报答”，甚至还把发卡甩到了墙角。看见许敏惊恐的眼神，李蓉夸张地撅着嘴巴说再这样就绝交，终究还是戴上了。
许敏无力地笑笑，闺蜜的友情试图挤占相思之苦。
许敏这几天喜欢哼唱：“我从来不敢给你任何诺言，是因为我知道我们太年轻…”
李蓉若有所思地看着。
暑假，李蓉拉着许敏在家乡玩了十几天，吃遍了土特产，还托运了一大箱苹果。
好容易收假，许敏郁郁地开始了新学期。李蓉却好几天没来宿舍。拨通李蓉老家电话，李蓉父母着急地说李蓉早就去上学了，许敏感到一丝不祥。
李蓉父母很快赶到学校。李父的泪水顺着花白的胡碴流淌，许敏也从萎靡中振做起来，她一边安慰李蓉父母，一边尽力打听李蓉的消息。
老家汽车站贴满了寻人启事，陆续有李蓉的亲戚来校招待所。过了两个月，还是没有任何消息，校方郑重地对李蓉父母道了歉，并制订了若干加强安全离返校的规定。李母依旧整天在校园当中嚎嚎大哭，校方主要领导开始避而不见，招待所不再供应每日膳食，晚上贴出来的启事第二天就不翼而飞。
李蓉父母后来得到了校方5000元赔偿，被亲戚拉回老家了。
李蓉失踪搞得许敏心里乱糟糟，经历了一次近距离的生离死别，许敏突然坚强起来。索引的来信越来越稀少，许敏来不及在意，她偶尔看着空出来的床铺发呆。
寒假前的一个下午，许敏意外接到李蓉的电话。电话没打到宿舍，直接打到了传达室。
李蓉低声告诉许敏，说暑假例假没来，用了几条试纸发现自己怀孕了，就吓得不敢来学校。李蓉说现在自己肚子很大，早期的妊娠反应熬过去了。学费快花光了，现在需要一笔钱，她要雇个保姆。到最后，李蓉突然哭了，说其实她很需要一纸文凭。
许敏吃惊得一直诺诺，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第二天，许敏就给家里写信说要和宿舍同学合买电脑。
挂断电话，李蓉挺着肚子回到旅社，关上门埋在被子里“嘤嘤”地哭了起来，思绪也开始像风止后的落叶，渐次飘落，组成一幅幅支离破碎的图片…
那是入校不久的一个中午，习惯了每月给家里写信的李蓉像往常一样去校内小卖部买了邮票和信封。
大课间，柜台狭窄。李蓉费力地挤到柜台前，装好信纸，正四周找寻胶水，旁边的一个男生冲里面的售货员喊了声：“胶水！”看见他去压舌口，李蓉拿过胶水就开始涂抹。
李蓉感觉那个男生直起腰，静静看着自己。粘好信封准备出小卖部时，李蓉好奇地瞥了一眼，那个男生付过钱，拿起刚用过的胶水，也走出了小卖部。甚至在走出之前，还友善地冲她笑笑。李蓉原以为是公用的，她感觉到脸一下子发烫了。
以后的日子，“胶水事件”在李蓉心底渐渐升腾起来，她开始在人群中捕捉那个有点腼腆的男生。
一次下晚自习，夜餐供应处的小店边有几个学生买烧饼夹菜。李蓉从来不吃晚餐，但看见“胶水男生”也在队尾。她就走了过去，其他学生走开了，“胶水男生”在口袋里翻了几下，对店主歉意地说：“就剩两块零钱了，这个给我少夹点菜。”
李蓉知道一个是七毛钱，她心底暗笑这个男生的认真，她在背后轻声说：“我这儿有一毛钱，给他夹够吧。”
店主宽容地笑笑：“不用了，3个就是两块。”
那个男生意外地看看李蓉，很快说了声：“谢谢。”
李蓉没做声，低着头不得已只好冲店主说：“完了我也要一个。”老板忙活的阵儿，李蓉装作不经意地问：“怎么胃口这么好？”
男生笑笑：“给宿舍他们捎的。”
“认识一下，我叫李蓉。”李蓉太想知道他的名字了。
“哦，我叫索引，索道的索，引路的引，就是‘索引’的索引。”
收到许敏寄来的2000元钱时，距离预产期不到2个月，李蓉拖着臃肿的身子在劳力市场晃悠了好几天。马上春节，劳力市场愿意出来的人不多，好不容易有个50岁样子的大婶接受了她的工作。
有了保姆，李蓉轻松了许多。刘婶是个麻利人，就在城中村。城市建设让他们的耕地日益减少，平常也就闲在家里。刘婶每天按时做好饭，注意营养搭配。
问起怎么一直一个人，李蓉苦笑着说孩子的爸爸在吐鲁番，正在测量保护坎儿井，要跟国外专家开会，回不来。双方父母身体都不好，没打扰他们。刘嫂便不再问了。
到了9个月，李蓉有些吃惊自己硕大的肚子。每天晚上她不能仰睡，侧身睡又很难翻身，加上多次起夜，每晚都是半睡半醒地捱。
刘婶每天早晨过来帮她倒便盆，李蓉感觉很不好意思，但她自己要穿越狭窄的甬道，去卫生间洗涮的确不方便。
许敏经常会写信来，在读阅关切的文字中，李蓉排挤着产前抑郁。
产床上，李蓉几乎昏死过去。刘嫂默默在产房外面等着，最后，刘婶还是忍不住进去握着李蓉的手，泪水流了出来：
“孩子，想哭就哭吧，但是别这么大声，咱要攒点体力呢…”
一个生命就活脱脱地诞生了。
汗水、泪水在李蓉年轻的脸蛋上纵横。
原创 | 十年一春（9） -
图文：简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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