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雪飘过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冬天的寒意阵阵袭来，我已无力顾及这些。爸刚打电话来告诉我说，妈要回来了。我喜不自禁，可是转间一一想，不对，妈好好的怎么突然说回来就回来呢，爸说外婆病重了。

        爸爸的话如晴空霹雳打在我的心头，回首，我已有多久没有回到那个久违的故乡，那个凝聚了我童年里所有痛楚和幸福的家，我已有多久没有回去看望那两个年过古稀的老人，我从小的依靠。那两个时时刻刻牵挂着我的身体我的学习的几乎让我忘却的老人，在这时却占据了我心里的整个空间。

        在很小的时候，我就居住在外婆家，身处异处我感觉到了另一个世界，不管你们对我有多好，我总觉得我只是一个多余的人，妈妈回来了，我就会回家的。所以我与你们不会有过多的交流，而是时常躲在庭院里轻轻哼唱着那时我最喜欢的歌《美丽的西双版纳》有时唱着唱着就流出泪水，那时你总是不知从哪摸出一块糖果给我吃，津津有味地给我讲着妈小时候的事情，告诫我以后要像妈妈那样用功听话，可是吃完糖果以后，我依然对你不理不踩，忽视你的热情，冰冷你的心。

        那时候她们都不会来约我一起去上学，因为我们家总是吃的很晚，因此我时不时像外公那样抱怨你，我看不到您早已花白的头发，我看不到你早已伛偻的腰，我只知道我每次都是最后去学校的人，因为你总是炒剩饭给哥吃，说他年级高些重要些，而我必须吃那该死的白米饭，有一些我终于爆发了，我不肯吃白米饭，我要吃炒饭，否则，我不去学校，哥已经吃了炒饭去学校了，再没剩饭，于是你好说歹说包括明天给我说炒饭之类的话我都不听，就要炒饭，你看着我，又看着那冒着热气的还没开锅的饭，什么话也没说，蹒跚地走过去，盛了一碗倒在炒菜的锅里，我知道了您这是要将刚煮熟的饭再拿去炒了给我吃，其实，外婆那一刻我不想吃了，我知道了，您除了疼我哥之外也是非常疼我的，那就够了，但我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你把炒好的饭端到我手上〝你以后想吃，外婆给你留〞我的泪水如水流一样不停的下泻。那是我吃过的最咸的炒饭，不知是你的盐放多了，还是掺和了眼泪，你的还是我的，只知道那碗饭真的很咸很咸。

        那以后我对你敬重了许多，偶尔的也会跟你说一些学校里的事情，包括与同学的矛盾，那次我得了第一名，你高头了几天见人就说我像妈一样聪明，可是当有人来家里打小报告说我说别人坏话时，你的脸色变了，变得非常可怕，叫外公拿竹条打我，我在那里看了你好久好久然后一路哭着跑回了家，忽视你在身后的穷追不舍，《孩子回家吧，听话不打你了》我没有回头，因为我怕自己一回头看到苍老的你，我的心灵会被触动而回心转意，而我再也无法待在那里了，那里的人绝对不会原谅一个犯了如此大错的孩子。

       从那次起，我就离开了那个家，回到了偌大的房子只有我一个人的家，过起了我一个人的生活，没有菜又没有钱的时候，我就会回去，一是讨顿饭吃，二是我知道你一定会给我带菜回去吃的，有次放假我去同学家里玩，结果她没在家，那时已是中午十点，我累得筋疲力尽，回到家里，你见我累成这样〝孩子你回来了，你先看会儿电视，我给你炒饭吃，剩饭，有！〞你满脸笑意，那脸上的皱纹发明显，我才注意到，是你矮了抑或是我高了。

       去年冬天，我回家了，学习上的失败让我有一种想回家的冲动。那天漫天飞雪，似乎比窦娥死时更为凄凉，原本苍老的你更加苍老了，瘦小的身材，凌乱的头发，颤抖的双手，昏黄的眼睛，无不预示着对我的谴责，为什么不常回家呢？常回家看看，帮外婆做点事不好吗？外婆招呼我坐在火炉旁边，高头地说正好今天吃萝卜和红薯，吃了不冷，说着，她缓缓地走过去吃力地把门栓打开，提着一个桶出去了，我知道外婆是去提水，我追跑出去，〞外婆，我来，你先回去吧…我夺过水桶，弯下腰，吃力地移开那个笨重的井盖，水气烟雾般地迷了我的双眼，外婆站在身后，我进去了，她才进来，嘴巴里说着什么我没听清楚。

       吃了之后，我和外婆坐在火炉边，外婆笑嘻嘻地说：吃了，好多了吧，晚上你跟我睡，我不用插电热毯了，那东西虽然暖和，不好，睡了之后，感觉全身都是麻的。外婆我待会儿就得去学校，明早上课我怕赶不到，待会儿就得走。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把这些话说出口的，我也不敢正视外婆，她慢悠悠地出去了，拿了五六个橘子，她小心地用钳子在灰中刨了几个坑，把橘子埋进去，接着在上面均匀的铺上一层稍带火星的灰，她说那样就不会烧焦了，继而又在上面加上一层又一层的灰，让橘子在灰里温暖，温热。她刨出一个，有一股焦烟味，是橘子皮烧焦了，她拣起来用稻草擦拭，灰土飞扬，又剥开皮来，那热气中的酸味扑鼻而来，还好，里面是好的，来吃，不冷！我和外婆吃起来，接着把剩下的几个创起来都是好的，用毛巾擦干净，塞给我，待会儿留在路上吃，不冷！我热泪盈眶，匆匆的拿了两个装进口袋里，冲进风雪之中。外婆在后面叫我，外婆你回去吧，外面冷。我跑了一段距离才回头对伫立在风雪中的老人说，此时她己看不见我早己泪流满面，也许也听不见我的声音，我站在原地不动，时间一分一秒她过去，我似乎看到她已转身，渐渐远去，像一位天使。

       摸着口袋里暖热的橘子，我知道这个冬天，我将不再寒冷，尽管白雪纷纷…

       凌乱的记忆不断地向我砸来，我希望这一刻突下大雪，将我的记忆凝固，让我的记忆封冻不再肆意飞扬，我不想依靠记忆来记起你的脸，外婆，你会好起来的对吗？今年，下雪的日子，我会回家给你暖身子，电热毯不好，睡了，全身无力…

纪念逝去的外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