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次幂

K次幂的城市，充满了中式汉堡的smell，他感到苦闷。

彼时的他将将成年，带着全村人对他莫名其妙的期待，踏上了一个陌生的世界。走向新的城市，新的起点。未来像一幅画一样在他面前徐徐展开，他有些惶惶不知所终，眼前的画面还是空白，展开的过程缓慢而又似乎难以煎熬，看似无休无止，如同升起的茫茫白雾，一直蔓延到天边尽头。

他背上行李决心登上开往北方的列车时，想到，如果眼下只有这茫茫大雾，我愿意穷其每一步，去踏出一条路。

晃荡的火车，满厢的泡面味，若隐若现的垃圾味道驱散不尽，车厢中部的抽烟区有几个衣着邋遢的男人，掸掉厚厚的烟灰，目光涣散，望着窗外似乎没有尽头的农田和山坡，间或有一片麦田或者一只水牛，尾巴缓慢摇摆，驱走身上的蝇虫。小孩子来回奔跑嬉笑，有人拿着手机放着不知所云的音乐和电影，影片中演员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他感到耳朵受到了荼毒。列车员推着一车劣质食品，吆喝着“啤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八宝粥”，并试图分开两个歪倒在车上的男人的脚，好让自己肥胖的身躯经过下一节车厢。k次幂有些厌烦地把头转向一边。父亲掏出五元钱，“来瓶乌龙茶”，把瓶盖拧开递给他。

K次幂接过水，喝了一口，放下了。

早在小的时候，k次幂还是一个无忧无虑不知道天高地厚愁为何物的顽皮少年。那时他们家人来人往，宾客总是络绎不绝，但是他常常会有惶恐的感觉。惶恐父亲喝酒，惶恐突然有人进门，把父亲喊走。他那时的记忆是灰色的，模糊不清，只记得曾亲眼见过有人在酒桌上喝的烂醉，倒在桌子上如同一堆巨大的废铜烂铁，面如死灰。满屋子里都是弥漫的酒气，大人们声如洪钟叫喊着又放到一个。他害怕这样的场面。他有时会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头闷在被子里偷偷哭泣。没有缘由，似乎只是小孩子单纯的恐惧。

年岁渐长，他们家由门庭若市变成了门可罗雀。许是因为父亲不再有至高无上的权力。父亲时常抽烟，坐在门口看着远方，兴致来了也会在饭桌上侃侃而谈讲自己过去的辉煌，一边喝酒一边哈哈大笑，唱起军歌。在K次幂的眼中父亲是高大的，无坚不摧的，有着巨人一般伟岸的肩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长到了可以和父亲比肩的高度。

列车开始鸣笛，K次幂回过神，看见从未见过的高楼耸立。经过一座桥，桥下红色的彼岸花正灼灼开放，如火如荼，仿若不灭的烟霞。

那是他对这座城市最初的记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