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着炊烟飘起的方向回家


就要过年了。

到了阴历的十二月二十四,心里就盘算着回家的事情了。厂里要到大年三十那天才能放假,但作为远在异地的我,是不能等到那个时候了。真的到那天回家话,怕是火车票都买不到了。

似乎,一天比一天的一种紧张感,又好像远方的家有一根线一紧一松地拉着。

这是过年前的最后几天了。我抓紧时间理了理有点纷乱的思绪,准备回家过年的行李。我想起自己近一年时间都没有回家了。这一年来总是在工厂的车间与单位的宿舍两头梭。偶尔我会想起在家种田的母亲,以及从厂里退休后在家再次投身田间劳作的父亲。感觉一年四季一跃而过,一年的光景说过完就过完了,像一杯茶的功夫。

日子,真是屈指可数。

自从父亲退休,解甲归田,我则招工进城离开家乡,父子轮换。乡亲们都认为我吃了“国家粮”。其实我在努力上班努力工作的同时,将家乡的风景藏在心底,讲一口家乡话,用父亲的话说,就是不忘根。过节的时候我会想起老家的样子。尤其是到了过年的边上,心里头早就飘起了老家灶房里的炊烟。

过年了,我想,腊月二十四之后,我老家的集市每天会赶集,此时的集市应该人头涌动,热闹非凡。

你看,城里那些商店的门口已经贴上了一幅大大的对联,挂上了“欢度春节”四个字的大灯笼。在二楼,我给父亲买了一顶帽子。父亲退休后没多久,那曾经的一脑头发一天天掉落,直至年底,已经全部掉光了,有了帽子可以挡一下冬天里乡下田垄吹来的冷风;我给母亲买了一件呢子外套,母亲总是舍不得,去年我偷偷给她两百块钱,她不舍得用,她用这些钱买了鸡苗。我还买了这个城里的特产如灯芯糕、龙牌酱油以及家里没有的东西,它们被我装进一个彩条尼龙材质的行李袋里。

宿舍里全都是外地人,他们这几天也都陆续回去过年了,宿舍的过道里变得冷清而安静。我的心情也就更加急迫起来,仿佛,老家那边的一根线又轻轻地拉动了一下。

清早五点起床,背着行李踏上返家的路途。在火车站,涌入眼帘的是如潮般的人群,他们也都如我一样,肩背手提着行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回家过年的急切心情。排队购票,随着人流挤进车厢,我在拥挤的人群中向前移动,我的双脚几乎没有着地,好不容易上了火车,然而车厢里更是人满为患,叫喊声不绝于耳,让我想起老家干塘时浮出水面的鱼来。好不容易找到靠厕所的地方,将两个行李袋放在脚下用双脚死死的夹住。我没有坐在上面,那里面有我给父母买的帽子和衣服。

急驰的绿皮火车向着家的方向奔跑,窗外的风景一闪而过。车过衡阳,一路向南,我会在湘南的一个小县城火车站下车。然后坐一个小时汽车,在一个山脚的路口下车。近了,近了,翻过一座山,远远地,我看到了故乡和的老屋,那青色的瓦面飘起的炊烟。

母亲走过门前的石板路,她不知多开心地接过我的行李,看到了母亲头发又白了好多。我牵住了母亲的手,一起进屋。

那段回家路程算什么?一到家,心里温暖与幸福油然而生。

炮竹清脆地响起来了,它们在故乡辽阔的天空里炸响,喜庆又快乐。在年夜饭的菜香里,在一声声的祝福中,我品尝到温暖的年的味道。

“是嘛,回来了就好,有钱无钱,回来过年……”母亲说。

“夫子崽,你要给我找个城里的媳妇……”父亲一边喝酒一边说。

父亲的愿望我是实现了,只是我三十岁的时候才在城里成家生子。成家后我才知道,所谓过年,就是一家人团聚在一起。无论多远,无论贫穷还有富有,过年的时候,那个属于你的家,有一种无法抗拒的吸引力,你一定会回来的。

而我在每年回故乡过年的那一段路,它们,永远放在我不再年轻的忆海里。

……

一年又一年,真的好快,快得就像昨天和今天,有时候,一过就是一生一世似的。比如父亲,他18岁就离开故乡来到异乡的城里当了一名工人,回家过年的路他走了40年。他肯定与我一样,在过年的边上,那几天他的心里会有一幅画,图画里有家乡老屋飘起的一缕炊烟。他会很早起床,朝着家乡的方向起程。他手里拿着行李,涌入人流之中。火车上的风景潮水般向后朝退着。

我,是不是父亲在异乡落下的一只行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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