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忘记你

每个人的记忆里总会有一些抹不去的人和事。李鋆垚在我记忆里是永远难以磨灭的印记的存在。我们相识于2005年的夏末秋初，在炽热的秋老虎的肆虐中新的一个学期又如约开学了，而我的学生生涯至此有了个质的飞跃——开启了我的教师生涯。

这份工作开始的时候我是拒绝的。不光是因为我本不喜欢教书，更是因为这是一份地处城市远郊的农村小学里的教书工作。黑洞洞的平房，红砖铺的地面已不见红色，因为经年累月已经被无数人无数次踩过，积了厚厚的油泥。上面裸露的房椽横亘在头顶，那小小的玻璃窗上还有一个纸糊的洞，后来我才知道那是冬日里取暖生火用的火炉子与外界相联通的窗口！日光灯管是有的，但总是明明灭灭，哆哆嗦嗦。不开又是不能够的，因为房后一米多远就是学校的围墙，虽然不高但因为离玻璃太近实在逼仄。更令人费解的是已经够压抑了的房后却在夏天里被打更的大爷种上了一排苞米，苞米疯长，仿佛阻隔了那逼仄压抑的围墙，实则毫无死角的涌上来，把人裹得透不过气来。冬天，取暖靠炉子，我在那里工作三年依然学不会生炉子，只会把铝饭盒放在炉盖子上热饭。想喝水了，只能去房前的水井里压水，古旧的黑铁皮色压杆像一头成年公象，每每使尽洪荒之力一吸一喷，汩汩的地下水就跳进了把手瓢了的水壶里、喜字配鸳鸯的搪瓷红盆里。冬天里的水井也不是二十四小时觉醒的，懒觉天天睡，总是比我们这些想要用水的人起得稍晚一些。我们每天都要用前一天特意为他准备的一壶叫醒凉水咕嘟咕嘟的倒进它的脖梗子里来唤醒它。醒来的过程也颇为波折，吱吱呀呀，嘎嘎啦啦叽歪半天才慢慢水流渐大。再说说上班的路，城市长大的我记得小学二年级以后我就没穿过长筒雨靴，而在这里我真正体验了什么叫穿靴子插泥里拔不出来是怎样窝火的滋味。一个下雨天不能走大道的地方，多么逆天的一个地方！面对这样的硬件条件，我真的只能呵呵了！

这时李鋆垚出现了，我们在官方上的定义是同事关系。她并非为我而来，因为她也是应聘来的，但我的生活却因为她而不再晦暗。或者可以说我们彼此出现在彼此那段晦暗的生活里，活成了彼此心中的一道光。

刚去的时候我们和另外两个姐妹共4人分到了一个寝室。我们俩都被动选择了上铺。可能是性格中有很多相似之处，所以我们很快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刚开学一周，周末时对当地的一切都不熟悉，她就骑着刚买的自行车驮着我去村西头最繁华的横街溜达买雪糕，再奔到村东头东河边柳树荫下乘凉聊天，再顶着大日头往宿舍骑，中午过水面炸酱吃得吸溜吸溜的！那是一段最难的日子也是一段最无忧无虑的日子。多少次她的黑暗料理让我惊讶自己有那么强的求生欲。炸麻花快要崩掉牙，虎皮鸡蛋黑得像炭……当然她也教会我做可乐鸡翅，至今仍是我的拿手菜！后来我们对村里的一草一木都了解了，也看腻了，就开始向城市进发。我带着她去市里大学同学的出租屋，我们的团体逐渐在扩大，因为我们都是一类人，所以很快就都成了亲密无间的好友。我们一起旅行，睡在一铺炕上，多少次喝酒喝到吐，KTV唱歌时似群魔乱舞。后来我们都有了生活的另一半，我们的圈子人数就翻了番，友谊也从不曾减半！

还记得她结婚时我给她做放音乐的DJ，一首首浪漫的歌曲放送如一波波幸福的热浪涌向她。我在心中默默祝福她会是世间最幸福的女人。

婚后的我们仍感情甚笃，出去消费总是她请，她总说：“我有钱就我请，以后你有钱就你请。”我也挺不害臊的总让她花钱，觉得以后我可以请回来！

然而世间上的事总是那么令人出乎意料。2013年寒假返校日的前一天，李鋆垚，她就这么猝不及防地离开了我，也离开了这个世界。她住院了，我说去看她，但因为琐事耽误了，我就打电话给她告诉她第二天再去看她。要在平时她肯定会笑嘻嘻地说：“随便啦，太阳姐！”而那一天她却反常地跟我发脾气，最后还硬生生地挂断了我的电话。我心里特别不舒服，总觉得有什么在心里翻搅！结果没想到她没等到第二天我去看她，而我却等来了凌晨5点她老公的报丧电话。其实看到号码的时候我的心就已经咯噔一下，接起电话电波传来了呜咽声说明了一切。我为她守灵，一夜未合眼，看着遗像里那个梳着辫子的年轻的女孩儿，她才不到30岁啊！我给她上香，跟她说话……

她去了，我总是梦到她。同事说是因为她跟我关系好，舍不得我。是啊，她父母在她很小的时候就离异了，父亲工作忙，后来又再婚了，母亲因为她被判给了父亲也不管她。她就自己生活，十几岁的孩子就自己生活，那得多么孤独，多么压抑啊？也许是太孤独无事可干，她就只能发展业余爱好，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来形容她并不为过。她还在网上的配音社里给动漫配音。超级厉害的！

她去了以后我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不再那么激进，一切都随缘吧，都看透了！也逐渐懂得了要珍惜身边的人，不能再游戏人间，要负起家庭的责任。而后买房，怀孕，生子，调转工作……就这样一路走来，一路也不曾忘记她。她也是难以忘记我的吧，所以我们总是梦里相会，总是笑颜相对。她想告诉我她过得很好吧，这也是我想对她说的！

明天就是七月十五——鬼节。我刚从梦里醒来，再一次梦见了她，依然笑意盈盈，灿若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