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2）：白鹭

如果小岛上只有一动不动的高压线塔和连什么树种都看不清的树木，那不过就是一幅静止的图画，看久了自然会生厌。但小岛上有鸟，人不能到达，水里又有食物，于是小鸟纷纷在岛上安家。鸟是小岛的生命，它给予了小岛动静融合的生命力量，让小岛活了起来。顾德看着岛上的那些鸟，脑海里常常会浮现出另一个画面：一个独自远行的旅者，在空旷无垠的荒漠上，面前忽然呈现出一座村庄。顾德尤其觉得，那村庄里房顶上升腾的炊烟和小岛上方飞翔的鸟有异曲同工之妙，那不仅是生命，更是未来和向往。

岛上有各种不同的鸟类，由于距离远，那些麻雀般大小的鸟卧在树上你几乎看不出来，只有在它们飞翔的时候，才看到天空下一片移动的灰点。而那些相对大点儿的鸟，方能看清它羽毛的颜色或黑或白或灰或其它，以及它们似是而非的轮廓。所以这其中，白色的鸟最醒目，尤其是阴天和黄昏天空变暗的时候。

顾德对那些白色的鸟充满了极大的兴趣。他发现那些鸟，有的时候只有孤零零的一只，有时多达几十上百只。而且它们安静得像一快快白色的小石头，几乎整个白天都不挪动地方。起初顾德看见一只鸟一直不动，不由得心生怜悯，以为它生病了要死了，顾德甚至焦急自己无法施救，什么也做不了，直到后来顾德才明白，这种鸟同自己一样喜欢安静。顾德还发现，即使鸟多的时候，它们从不拥挤在一起，相互之间基本保持一个大致相等的距离，就仿佛水边安装的或树上挂着的一串明亮的白织灯。

顾德很想知道这是什么鸟，他在自己记忆里拼命搜索，起初他以为是白天鹅，可印象里的白天鹅的嘴是红色或橙色，而且这些鸟的体型比白天鹅的体型要小，所以他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这一想法。接着，他又否定了这些鸟是白鹤。直到有一天他随手翻看上小学五年级的外孙的语文课本，看到一篇课文《白鹭》，顾德仔细看着课文里的插图，在脑海里与岛上的白色的鸟比对，尤其那弯曲如蛇一般的脖颈，曾经它们飞过头顶时顾德清楚地看到过，于是顾德大喜过望，那些鸟就是白鹭无疑。

那一刻顾德认真地读了一遍课文，他认同作者说的流线型的结构，铁色的长喙，以及它安静不会唱歌（因为它从顾德头顶飞过时确实没有叫声）。但不知为什么，他想也许是自己缺乏文学细胞，他并不喜欢这篇文章，他觉得文章有点儿空洞，关于白鹭的具体描写太少。这种情况下说白鹭不大不小正合适，说白鹭是一首歌、是一首诗未免太主观，把具体的物象比喻成朦胧的诗让顾德摸不着边际。

总之，顾德还是喜欢自己看到的这些白鹭，尽管只能在岸上远远地看着，但那毕竟是真真切切的现实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