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道锁》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庭前有枇杷为吾妻亲手所植

洮涯再次醒来已是两月后,入眼便再也不是阴暗腐朽的囚牢,正要挣扎起身四肢五骸传来一阵疼,听见有人推入房门洮涯朝着外面望去。

“焦大哥!你伤势如何,可有大碍?”说着作势要下床,幸好,焦鸿颜还活着。

“我无碍,倒是你已经昏迷两月有余,这般不要命的厮杀,若是霄青等人来的再晚一些,你让我良心何安!以后切莫如此!”焦鸿颜责备道!

他比洮涯提早醒来半月。因着洮涯失血过多让他内心觉得诸多亏欠。每次都是他这个兄弟不顾危难救他于险境。

“慕容光呢!”当时洮涯只是隐约中看见霄青的身影,便再也支撑不住失去了意识,也不知晓后来如何处置此人的!

“慕容光已被俘虏,此刻已经拘押在牢中,等我将宁淄这边安排好,便押解他回京复命!”焦鸿颜对着洮涯解释道。

焦鸿颜醒后霄青便告知洮涯一路行来的所有计划,这中间稍有不慎便满盘皆输。这一步险棋听的自己都为洮涯捏了一把汗。

自己这个兄弟这以不变应万变的能力着实让自己惊诧。

只是若是他知晓他们二人为了自己这般涉嫌,若是……又能如何。是他的疏忽大意让自己的兄弟满身负伤。

也是因为他狄华贵才客死异乡,自己却因为这伤势,都未送狄校尉最后一程。这般想着眼中微微燃染起暗淡之色。

“狄校尉呢!他是不是也还没醒,我想去看看他。”洮涯想起狄华贵不顾一切挡在自己身前,他一定也如他一般在房里养伤!

“他……他……他葬入秋陵了!”焦鸿颜似极度隐忍又满心懊恼之意开口道!

秋陵每一个客死异乡将士的魂归之处,相传刚开始伽罗国一旦有地方发生战争,战后老百姓都会在当地建立一个秋陵。

早先秋陵都是极为简易,后秋陵直接由皇上颁旨督造,因百姓们都明白秋陵埋葬的都是昔日保家卫国的将士,所以每个秋陵香火极为旺盛。

将士一旦在战中牺牲,因路途遥远,根本无法将这些将士运回他们自己的故里。因此秋陵是每个客死异乡将士最好的去处。

洮涯脑海回忆起那个正义感十足而又粗糙耿直的狄校尉。只望他能一路走好。

“焦大哥,我想去看看他!”说完便闭上眼睛。

“好!你先好好休息。待这两天养足精神我便同你一起去看望他。”焦鸿颜留了一句话起身出了洮涯的卧房。

第二天一大早洮涯便越发觉得待不住,便差人通知焦鸿颜自己想去秋陵。

这次他没有执意要骑马,因为二人都有伤在身,这是自从上次扬言不做马车后,第一次洮涯没有反对乘马车。

霄青驾车载着二人便朝着秋陵而去。

“焦大哥!慕容光就这样压入皇京?”洮涯拧眉问道!

洮涯没忘记自己和焦鸿颜这身伤,焦鸿颜那般骄傲一个人,被俘虏对他该是多大的打击。

此刻洮涯却看不透焦鸿颜的想法,从昨天到今天他却不见焦鸿颜有半点反应。依旧如以前那般风轻云淡。

“嗯!我已经于半月前写好奏章快马加鞭送于宫内,并告知我们在这里所遇情况,差不多这两天也该到了。”焦鸿颜对着洮涯道。

焦鸿颜将洮涯的反应看在眼里,他知道洮涯在想什么,却也不多做解释。

“可是……”洮涯反驳道,

他可没忘记慕容光是如何对待焦鸿颜的,也忘不了狄华贵是如何为护着自己死在他面前的。他咽不下这口气。

“这次战役后焰北国应该会派遣人过来洽谈此事。你莫要恼了,皇上会给我们一个交代的。”焦鸿颜语重心长对着洮涯道。深怕洮涯一气之下去杀了慕容光。

除了慕容光与他手下几员大将,二十万焰北国士兵尽数屠杀,这便是战争。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以德报怨洮涯是绝不会答应。待祭奠完狄华贵回去定双倍让他尝尝受刑的滋味。红色衣袖下手中的拳头紧捏。

到了秋陵前,此刻并未有人前来上香,并非是天冷,而是这城中的百姓早已尽数遭慕容光的屠戮。秋陵早不复昔日光景。

下了马车,洮涯入眼的秋陵一片火红之色,遍地皆是彼岸花开的美景,妖娆,美丽。洮涯来伽罗国五年从未见过彼岸花凋谢,一直都如眼前这般绯色丽然的模样。

这一条倒是如同鬼界的彼岸如出一辙,鬼界彼岸花期也是常开不败。五年来自己也是一直欣赏这花,许是都是如自身鸢尾花一般的红色,倒也从未起厌倦之色。

洮涯单手拂过花瓣,身上的火色衣服,此刻倒是与这秋陵的彼岸花相得益彰。

走了约一刻钟便行至狄华贵的墓前,霄青上好贡品,洮涯与焦鸿颜对着墓前鞠了三躬。

此刻说任何话都显得格外的苍白。大言无声。

三人在狄华贵墓前静默了约莫半个时辰,霄青便劝二人回去,因为毕竟二人都带着伤。即便已经初春,天气也并未有半点回暖之意。

拗不过霄青,三人便再次乘坐马车回到青天府。这段时间二人养伤一直在青天府居住。

青天府的将领景任被慕容光折磨致死,焦鸿颜也一同汇报了上去。想必不日便会有人来接景任之职务。

马车行至府前,二人刚下马车,焦鸿颜便觉得心口一痛。猝不及防一口鲜血便洒满台阶。俊逸的脸庞极为苍白,神情慌乱。

洮涯与霄青二人见情形不对便赶忙上前观望。

“焦大哥/将军!”二人一同担忧的异口同声道。

霄青吩咐门口士兵快速去传唤军医。想着焦鸿颜应该是旧伤复发。

洮涯却见情势不对,军医不是说焦鸿颜比自己伤势要好一些吗?怎么此刻身体这般舛弱?

“霄青!即刻备两匹千里马!我和洮涯回皇京!”常年带茧的指腹抹去嘴角的殷红。不容置疑道。

“可是你的身体!”洮涯片刻便明白了,能让焦鸿颜如此担忧的便只有自己的嫂嫂。皇京那边出事了。

“无碍!”若是婉玉出事自己要这身体有何用。

洮涯和焦鸿颜刚走,皇京便有传旨来临,押解慕容光速速回京。此刻只得霄青独自带领三军众将回皇京。

一路二人除了吃些简易的食物,几乎不眠不休,半月的行程二人整整三日三夜才赶到皇京。

洮涯随着焦鸿颜策马狂奔向上将军府。

上将军府门前,白绫挂于匾额之上,只让两人觉得异常刺目。

焦鸿颜瞳孔微缩。见这白陵与门前两盏硕大的灯笼觉得胸口异常刺痛。心慌乱如麻。这白绫一定是哪个下人挂错了。他的玉儿一定在家好好的等着他归来。

现在自己已经归来。他不相信……右手压制住此刻胸口传来的阵痛,喉咙一阵腥甜。

“不,不可能,玉儿!说好的等我回来的。你怎能……你不能言而无信!”自言自语的慌忙下来马朝着正堂飞奔而去。

焦鸿颜一路行来府里挂满白绸,没亲眼见到他的玉儿,谁说他都不相信。他的玉儿断然不会忍心丢下他。

他要见她,他要亲口告诉她自己回来了。

洮涯一路跟着焦鸿颜,看着他疯癫无状,似一个失去方向找不到家的孩子。

只是觉得心里凄凉,临走时嫂嫂的叮嘱犹在耳边,往日一声声叫唤自己名字亲切的声音依旧在耳畔回荡。那般温柔可亲。

为什么会这样……此刻的无力感再次浮上心头。多么希望这只是老天开的一场玩笑。

焦鸿颜还未走进正堂,便传来一阵阵哭泣。再次加快脚步,入眼一片雪白更甚,一口金丝镶边的楠木棺材上面镌刻着彼岸花。端放在正堂口。

焦鸿颜此刻已经看不见任何人。屈步便朝着正前方处的棺椁走去。

宋婉玉一身黑色寿衣上领口和衣摆娟秀着唯美的红色彼岸花。眉眼处如往日一般是清新淡雅的妆容。唇角微笑,他的玉儿只是如往常睡着了呢!

焦鸿颜立于棺木前,单手像往日一般手抚上那安静的睡颜上,温柔的勾勒出宋婉玉的眉眼、轮廓、唇角、鬓发……

恍然似是想到什么,抱起宋婉玉便朝门外走去。

“焦大哥!”

“上将军!”

洮涯以及丞相府的亲眷一众仆役皆紧随其后。只见焦鸿颜朝着卧房枇杷院匆匆行去。

众人急忙追上。便看见焦鸿颜端抱着宋婉玉靠坐于枇杷树下,全然不在乎是否会弄脏自己一身玄色衣裳。一众仆役见此齐齐跪在焦鸿颜二人身前伏地抽泣。

“玉儿,你看你五年前亲手种的树已经开花了呢!你说过要陪着我看它开花,它如今开的如此绚丽,你睁眼陪我看看可好!”焦鸿颜旁若无人的对着宋婉玉温情的说道。眼神片刻也不愿离开宋婉玉身影。

这树是五年前宋婉玉不知从哪里带回来的,当时霄青叫焦鸿颜回府后便亲眼看着玉儿极为开心的种下了这颗树。

起先二人并不知晓这是什么树,后来洮涯告诉他们这是枇杷树,他们便将新婚庭院改为枇杷院。

洮涯曾说这树会开花,可是五年过去树长势凶猛,已如碗口粗壮,却不曾开过一朵花。

焦鸿颜回想宋婉玉说的话,嘴角微微上扬。

“洮涯都说这树会开花,它一定会开的!”那是婚后她第一次撒娇般对着自己置气时说的话。

“好好好!玉儿说会开,它定能绽满枝头,玉儿说想与我赏这枇杷花,我便陪着玉儿一起观赏。只希望我与玉儿年年岁岁如今朝可好!”半大的枇杷树旁二人相视一笑后深情相拥。

满树的枇杷花挂满枝头,一眼望去明艳的黄色不似彼岸花那般张扬。风中流转着淡淡的清香。和她的玉儿一样含蓄惹人怜爱。

可是春天来临了,等了五年的枇杷花开了,他的玉儿怎么还不醒来。这般想着焦鸿颜喉咙中的血腥味便再也压制不住。侧身吐于枇杷树旁。

今天玉儿很美,他怎能弄脏她的衣服。

“焦大哥!”洮涯担忧的上前道!

洮涯本是想要安慰焦鸿颜,但此刻心中仿佛有什么堵着,只是觉得此刻说不出任何只字片语。

“小涯!今后若是你遇见心悦之人,定不要让自己余留悔恨。”焦鸿颜对着洮涯说道。

焦鸿颜此次死里逃生不在乎自己是否为囚,不在乎自己是否身受重伤。只要活着便能回来见他的玉儿。兑现他对玉儿的每一个诺言。能看见怀里的人便能心满意足。

焦鸿颜恍惚间仿若看见昔日自己与玉儿的点点滴滴,又看见玉儿巧笑嫣然的拿着一束枇杷花向着自己招手。之后焦鸿颜便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洮涯看着焦鸿颜眼光忽明忽暗,朝着虚空中幸福的笑着,便觉察不对劲,待到探过焦鸿颜的鼻息,便发现人已经没了气息。

拳头顷刻间砸在枇杷树上,还未来得及懊悔,四周的景色蓦然呈现黑白色,所有人都定格在一瞬间。

昔日的种种都在他脑海中回顾,这不是自己想的,因为很多场景他并未亲身经历过。是这枇杷树!

看见有人穿着紫衣救下宋柔……

洮涯看见宋婉玉昔日在此树下发病吐血……

看见自己几月前还坐在树梢上偷喝宋婉玉酿的蜜酒……

“你也不是这里的人,对不对!”宋柔目光中盛满希翼对着洮涯询问道。

“你!为什么……”洮涯见四周都呈现画面定格,唯有宋柔不受影响惊讶道。

“你认识他吗?”说着宋柔摊开手掌让洮涯看。

那是一枚鸢尾花玉佩,内里流转着深紫色仙灵力。洮涯本以为宋柔也是在这里历练的六界之人。

现在却知晓,她之所以没有被定格是因为手里的那块玉佩。那玉佩或许宋柔看不出来,但是那上面呢的灵力气息分明就不属于这里。

“你说那个救你的紫衣男子?”洮涯想到了方才在树中看到的景象对着宋柔道。

“对!你见过他是不是!”宋柔再次问道。

“未曾!”洮涯如实回答道!他只是方才通过那树看见了一个片段。

宋柔听到此番话眼中深深的失望之色,像是又想到什么,突然将手中的玉佩递给洮涯!

“你这是……你要知晓,若是此刻你把这玉佩给我,你便会如他们一样了!”见她将玉佩作势给自己,洮涯告诫道。

“可否求你许诺我一愿!如果有一天你能见到他,帮我告诉他,有个叫宋柔的女子一直都记得他。可好!”宋柔望了望四周坚定的将玉佩递给洮涯道。

她已经在这里等他十万余年了,代代轮回。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来过。看着亲人每隔一段时间,便会如此时一般定格消失。

若非是因为手上这玉佩,自己此刻也会如他们这般而不自知。

她想让那人知道自己一直记得他。即便她从来都未曾知晓过他的名字。

即便是以后自己不会再记得他,要再次与自己伽罗国的人一起沉入这轮回往返之境。也绝不后悔。

“如若遇见,我一定亲口替你转告他!”洮涯对着宋柔保证道!

洮涯接过玉佩后便听见虚空间呢喃一句谢谢!再看宋柔时,她也如同其他人一样定格。嘴角浮现若有若无的微笑。

四周的一切突然都消失不见。包括身上的衣物也变成自己原来的衣服,身上那件披肩还是上次来府里宋婉玉送给自己的。

自己就穿了今天这一次,此刻也消失无踪影。

除了手中宋柔留给自己的玉佩告诉他这五年的经历都不是梦,还有便是这遍地的彼岸花海了。

原来伽罗国一旦盛开其他花卉,所有人便会消失,等待下一次轮回。

洮涯紧握手中的鸢尾花玉佩,不稍片刻头顶上方便投下一道光柱。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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