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清照个人向】雏凤

*晁补之视角

我还记得初见清照那年,彼时清照闺中已有才名,传闻李学士家有才女,善词,我与文叔又为知己,特意一见。

清照幼时,通灵俊秀,又善遣词,不禁叹有雏凤清于老凤声之势,若能好好锤炼,将来必成一家。

相见在文叔故乡章丘,文叔既邀我相去,自是不辞。杯盘转换间,自是提到了清照。

文叔云,“清照少时敏于诗文,可惜无名师指点。”

我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文叔接着叹曰,“又可惜生为女子,不便教导。”

我当时便有不平之意,“旧时花蕊夫人曾叹,更无一个是男儿,巾帼从来何须让须眉,文叔何必如此自哀?”

“无咎,我岂不知,可叹自古便是男子为尊,女子再有才名将来最多也不过同那鱼幼薇般举头空羡榜中名了。”

我不禁反驳,“鱼幼薇生逢末世,身不由己。昔日上官昭容也曾高台抛书,尚是你我所不及。”

“上官氏末了还不过是被玄宗皇帝诛杀,无咎,那些女官又有多少名垂青史?”

“文叔意欲如何?但若因此让清照才名埋没,便是你我今日之过。”

我把玩着手中的杯盏叹道。

“若文叔请无咎教导清照,无咎意味何?”

我犹豫二三,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文叔便唤清照于身前,清照虽尚是稚嫩小女,仍不失为大家闺秀,毫无怯色。

清照于是捧着酒走到我身前,三杯过后,她便唤我先生。

“先生。”

我伸手摸了摸她的头,那是清照身量也小,不过与我坐下时齐肩。

“晁某虽不才,但也是可教导二三,从今莫要拘礼。”

她抬起头笑着道好,眼中满是少年人的意气。

收清照为徒,虽然也可算是一时兴起,但我当时便知,她定不会有辱师门。

可惜那时,我尚在京中任职,不便多做停留,也无法抽出过多时间专门教导,匆匆寒暄后还是要离去。

那日春雨如约而至,匆匆洒下。

她站在门前轻声问,“先生还会再来吗?”

我大笑道,“自然!”

马车扬起尘土,她向我挥手作别,自此一别经年。


风风仆仆便是几年,于元祐四年,文叔也于京中任职,任太学正,元符二年,清照初及笄,年十六。

我此时任礼部郎中,恩施子瞻先生承蒙朝廷恩师,被京中召还。

文叔早年已被我引荐与先生,我与文叔也算是同门。

先生已是暮年,从儋州赶回京师已是强弩之末,先生也自觉此,于是特意约故人一聚。

我连夜赶回京师,只为再见老师一面。

我先于先生到达,便投奔文叔门下,宿于府中。

我再次见到了清照。

上次告别,清照不过我一半身量,此时已是少女之态。

眉目颦间,自有一份痴意。

我向文叔讨要清照诗篇,文叔便让清照拿出近日笔墨,皆是如“昨夜雨疏风骤”般清丽的小词。

我心下一惊,现今诗坛,多以花间为正统,极尽词藻堆砌之能事,少有真情流露之作,更何况清丽如此?

我笑道,“好!”

清照有些羞涩,“先生过誉。”

“再过十年,定为词坛一大家!”

我于京中也多故友,酒席间多提起清照之名,一时如梦等词便成了京中传唱之作。


先生过了几日也到京中,平生故友皆入京中相见。

独可叹少游谪居雷州,奔波途中,客死藤州。

彼此唏嘘不已。

此为师门最后一次相聚,先生已是垂垂暮年,不复当年射天狼之狂妄,鲁直等已无当年之意气,满目苍然。

我让文叔备下清照笔墨几纸,于席中提起,先生特让文叔拿来一视。

先生读罢亦动容,叹曰,“子瞻老矣。”

又特邀清照一见,又惊于清照为女子尚有如此才华。

二人相叙,清照已请先生题词,先生斟酌二三,终题了一曲定风波,并让清照直言,无需顾虑。

现在想来,先生约是愿清照于穷困间亦有一蓑烟雨任平生之意,无惧于天命,无愧于自己。

清照云,“若先生以全力为词,则天下无词矣。”

先生大笑,“昔日朝云曾云苏某一肚不合时宜,如今证矣。”

先生亦叹可惜清照生为女子,将来怕是只可填些闺怨之作,言语间,竟有相惜之意。

先生于京中未歇息多久,朝廷便又传来下派为常州太守,风尘仆仆又上了路。

前路未卜。


后来我听闻清照竟与席间与文潜相辨,竟丝毫不逊于男儿。

文潜有诗,“玉环妖血无人扫,渔阳马厌长安草。潼关战骨高于山,万里君王蜀中老。”

意在指杨妃美色误国,致使盛唐转衰。

而清照身为女子,却绝女子生为闺阁中,又怎懂政治?况是玄宗给其权,让一个闺阁中女子承担如此罪责,怕是此言过矣。

她竟执笔,此文潜韵,作诗曰,

“五十年功如电扫,华清花柳咸阳草。五坊供奉斗鸡儿,酒肉堆中不知老。”

其立意之新,满座皆惊,

又曰,“惊人废兴传天宝,中兴碑上今生草。不知负国有奸雄,但说成功尊国老。”

清照身为女子,竟有如此见解,又有如此胆识,可谓少矣。

有如此之才,却不可为世人认可,悲哉。

……


自我归斋已有岁余,与清照相见,仍续旧事。

斋中诸君子都安然与乐,又见老师,鲁直等,幸哉。

前几日午后,听清照与兰台姑娘论词,

“我本就是一流词家,无添填个女子。”

一时恍然,五味杂陈。


一道清流照雪霜。

无需浅碧深红色,自是词中第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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