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计时

  前几天看我姥爷，去了一趟敬老院，这是我第一次去这种地方，里面有50左右老人，每个房间里3-4人，几乎都是不能走动的，个个都出奇的瘦小，大多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充其量也就是个别人翻翻身，还有的就是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天花板，我碰到了一个90岁的老头。

  “是广军吗？”

“他不是广军，他是来找对面床上的”护工回答到

我正好站在他床旁边，他就和我说起了话。他家离我家不远，他和我姥爷一样都是属羊的，但是他大一旬，今年90整。他告诉我说从今年开始腿不能动了，别的没毛病。他是一名初中语文教师，从16岁开始教书直到退休，他和我谈武松打虎和花木兰，他说但是很多东西现在背不下来了，谈话期间我发现他耳朵不错就是眼睛看不清。

他先是问了一遍护工

“手表呢，手机呢？”

“我给你放了凳子上了，一会得做检查人家不让带”

我心想，90岁了还带手表么

后来他问我

“你家那个老头有手表吗”

我说没有，

“那你家那个老头有手机吗”

还是没有，“那北边那个老太太可能有”他自言自语到。

我问他“你有手表吗”他说他没有，

我说你是想要个手表吗？他说对。

“那你能看见几点吗”

“白瞎，看不见，但是他有指针”

我在想他毕竟不是盲人或许看到指针的方向能大概判断几点了

我就把我的手腕伸到他面前

他摸了摸说“这是块手表”

“你能看清是几点了吗”

他说看不清，我这才意识到他特别想知道几点了，我告诉他11点半了，他又问“是不是该吃饭了”我问他几点吃饭啊，他说不知道。

  后来我出去了，他和我妈再次问起“你家那个老头有手表和手机吗”我妈说他那么大年纪了没有，“这屋里有个人有手表”

“你怎么知道”

“我听到了指针滴答滴答的声音”

……

“你家那里有卖那种大字的手表的吗”他再次问到。

  护工说他最近有点迷糊，

  可我觉得他一点儿也不迷糊，他在渴望知道时间，我突然就能体会我丈人姥姥腿不能动了时说过的一句话“不中用了”而敬老院里那些情况更严重的，他每天只能用白和黑来区分一次，眼睛不好的甚至连用白和黑区分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用吃饭大致判断一下上午下午，甚至睡过了连上午下午都没办法区分，他们明明知道自己在倒计时，却不知道倒计时的速度。

  回家的路上我和她说人出生的时候全家都欢天喜地的，问男孩女孩，这个抱抱那个抱抱的，可人老了呢？她说人最后也是敲锣打鼓的被送走的。

  人就是在轮回，每个人都有让全家人欢天喜地过，也都有过被敲锣打鼓时，可我还是觉得躺在敬老院连倒计时速度都不知道真的很可怜，就像这个90岁的老头每月退休工资八九千，自己养活自己绰绰有余，儿女既不用掏钱也不用伺候，我没有谴责的意思，因为我也做不到守着老人的身边，我也有自己的生活，需要工作来支撑，所以，陪伴永远是最奢侈的东西。

  都说“人活一口气”他们唯一还能拥有的就是这一口气了，如果还有机会的话我想送这个老头一个大字手表，她说，

“世界上老人多了，你能都送吗”

“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