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夜话之-倾心之谈(16)

作者:杜鸿儒

                        (16)

  那天凌晨,陈欣就感到了阵痛。只是一阵就过去了。小兰要去场部,去取固安发来转插的调函。所以就起了个大早。这个望穿双眼的消息,把小兰兴奋的几乎一夜未眠。陈欣也打心眼里为她高兴。

  小兰走后不久,那种开裂骨缝的阵痛,就变得频繁起来。直到临近中午,阵痛一阵紧似一阵。后来变成了连续的巨痛,让陈欣有了临近死亡的感觉。就不由得痛苦的呻吟起来。没过多久,这个心气高傲、一向勇敢的姑娘就再也忍不住了;不只是疼痛,更可怕的是孤独。她撕心裂肺的喊叫着,非同寻常的喊叫,震得房顶苇把上的灰尘纷纷落下……

  正是中午吃饭那会,场院里不见一个人。邻近小卖部的蔡阿桃,先听到了动静。跑来推开门,凑到陈欣跟前一看,被吓的手忙脚乱的不知如何下手,束手无策的在屋里转了几遭,就蒙头转向的又跑了出来。

阿桃是老叶的婆姨,都是浙江支边来的。她后来说,俺生过娃,可没见过这个阵势;娃娃的头顶在下边,一股血一股水的往下流。把俺吓坏了,想去找老叶帮忙。可一想他是个男人,咋能行?俺想帮她,这是王哲的娃,他对俺们有恩啊。

  阿桃急的正在外面一筹莫展的转摸摸。就远远看见雷大姐的大嘎子,在伙房后抱着干牛粪,就大喊道:嘈(此地急时的喊人声),球羔,快喊你妈来!

球羔调皮,让队长夫妇俩很是挠头。他天天跟在知青后边跑,学会不少天津话。在一般大孩子中间,牛逼的很。见阿桃喊他小名,就怪声怪气的说了声:喊你妈嘛,想找倒霉……

  阿桃就上了火。没来得及说话,看见雷大姐从墙山走出来,骂了球羔一声。薅住这小子的脖领子往回就拽。阿桃赶紧跑了过去,拉着雷大姐就往这边跑。

  进了屋,雷大姐查看了陈欣的情况,先是脱下浸透血水的裤子,轻轻拖着婴儿探出下体的头。告诉陈欣:不咋。你使劲儿哭,大声哭出来,哭出声就不疼了。说着啧啧的感叹道:还好呢,是顺产。只是羊水下来的早了点,会呛着娃嘞。然后吩咐阿桃赶紧去烧开水,再从小卖部拿些干净的白布……

  雷大姐曾接过生。队上离站部七八里之遥,这等急事,医生往往赶不过来。队上有人生娃,生性热情的雷大姐总去帮忙。此地旧时有句谚语:炕上生娃娃,地上停棺材。这次老天爷开了眼,雷大姐的经验真是派上了用场。

  如你所料,很快,屋里就传来那个新生命初降人世的啼哭声。事后阿桃还拿来小卖部的秤,把婴儿轻轻的放到秤盘上,阿桃脸上还真的笑成个桃花一朵,说:俺的乖乖,整整七斤半嘞。

  抗抗咂摸着小嘴,听的入了神。一时间,在母亲那里感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力量,那么迷人,那么伟大。这就是母爱吧。抗抗说:“您当时一定很轻松,很快乐。快乐的不知怎么才好。对吗?”

  可陈欣却长叹了一声:“生你下来时,我只看了你一眼。妈妈始终在看着她们(哭声)……那些人,那些谆厚善良的人,胜过了我的亲人。不知道该怎样报答他们才好。”

  王抗看见眼泪在母亲细碎的皱纹里,无声的流淌着。真不愿意打断她遥远回忆里,那份抹不去的真情。

“生了你不长时间。事情真的有了转机。你看;闫又英那张嘴,根本不想闭上。她不会轻易放过我,在队上天翻地覆的闹。所以队长要处分我,以示惩罚。是赵大叔为我证实了事情的真相,那几个婆姨也都是诚实、简单的人,在赵大叔再三追问下,才说出了实情。可即使说出了实情,闫又英也不会承认。这个人很难缠。赵大叔是冒了风险的。因为不少人说他吃里扒外,向着知青说话。宁夏话不是这么说;怎么说来的,我学不来。反正比这意思难听多了。”

“那怎么办?队长他们没说话?”

“哎,队长很为难。他可是500多口子的当家人啊。这件事确实很难摆平。最后是柳主任出的头。不,是柳场长。那时领导班子正改组,造反派起家的人全被赶下了台。先是黄埸长被调到黄羊滩(新建场),随后那个韓大头也跟着调走了。他是应该受到惩罚的,可是没有……

  柳场长真是个不多见的好领导。知青返城前在他的任上,决定撤走知青档案中所有不实之词。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我是说,那时候遇到个刚直不阿的管理者,对于像我这样处在‘风口浪尖’的人来说真是幸运。

  闫又英的男人也是个老军工,和队长、赵大叔他们都熟的很。可柳场长没寻私情。听说他们几个老战友为此事喝了场酒;酒酣脸热之际,柳场长还着实骂了他几声,说他管不住婆姨。说他该管的不管,只知道一个劲的生娃。

后来,队里补偿闫凤英若干羊肉和鸭蛋,还给了她产假。让我躲过了这场风波。让我在以后的日子里,才慢慢感觉到自己像个正常的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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