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站素描

地点:重庆西站

车站是个好地方呢,形形色色的人,往来不绝的人,快乐的悲伤的,焦急的从容的人聚集于此,从未有一个比车站更能感受人生百态的场所。这些都是真实的人,因为陌生,他对你收起了惯常的假面,你所见者都近乎真实。

候车室里坐我身边的是一个并不年轻的妇人,看起来四十多岁的年纪,背着一个咿咿呀呀不会说话的孩子。第一反应当然是奶奶和孙子。但妇人对孩子的称呼告诉我这是她的儿子。不可谓不珍贵呵,这是那母亲冒着人身危险生下来的孩子啊。

一位少年,坐在这位中年母亲的身旁。那少年看上去十多岁的模样,头发染成了明亮的黄色,眼神总是狭斜着,让人感到本能的厌弃。如果那位母亲不和他攀谈,如果那少年不曾以厌烦的语气叫了她一声“妈”,我就不会知道那是这妇人的另一个孩子。或许我还会把那位咿呀婴孩的出生看作是母爱的光华。可是那已有的十多岁的孩子,那叛逆的模样,让我想到了另一个故事。

我懂得了这之间的剧情:一个农村家庭,可喜可贺地盼来了一个儿子。全家把希望寄托于他,不惜为他投入所有的精力,希望他成材成器,称为家庭的顶梁柱。但那孩子竟然异常叛逆,以至于堕落了。丈夫发火妇人哀叹,所有人都认为把这个家庭寄托于他是不行的。于是大龄的夫妇咬咬牙,无论如何也想再要个孩子。毕竟在传统的宗族观念里,没有良人来传香火是不行的啊。所幸最终如愿以偿,另一个被视为珍宝、被寄予了无限希望的孩子出生了。他理所应当的代替了他的哥哥,独享了全部的关爱。那个叛逆的孩子呢?十几岁稚嫩的心灵大概也懂得了自己被父母抛弃的事实吧。他会怎么样呢?继续叛逆,或是浪子回头。而这个婴孩呢?会走上一条怎样的路?会如他的老父母所愿吗?这个家庭的一切,都还很难说。这家庭的一切,或许还在别处上演。

趁着等车的空挡去吃个饭。车站里的食物是不亲民的,那家打着“重庆特色”的面馆里,随便一碗杂酱面也要二三十块钱,我吃了,感觉除了辛辣以外没有其他味道。如果我不是重庆人,大概会因为此刻嘴的辛辣和胃的翻腾而对重庆的食物产生极大的抗拒。

出了面馆买饮料的空挡,发现很多的人,很多很多,坐在离热水器不远的地方,端着一桶泡面大快朵颐。汉子们的胃口不小,他们将袋装的方便面面饼连同调料包一并放入桶面里,然后接水,泡出来的是满满当当的一大桶面,这才能满足他们一餐的需要。他们吃得大口,面条呲溜地吸进嘴里,三两下一桶面见底,然后剩下的面汤也要美滋滋地喝上两口。他们吃的津津有味以至于大汗淋漓,刚从面馆里的我都被打动了,好想去便利店买桶泡面和他们一起吃。但我没有行动,只是往自己的座位走去。

我路过角落一对夫妇,看上去四五十岁的年纪,坐在行李上,共同吃着一桶泡面,这在车站里本是很常见的事,可是我羡慕了。那泡面腾起的热气,那夫妇温柔的笑脸,让我觉得这大概也叫相濡以沫吧。不知为何,这人间的小温情让我觉得异常的浪漫,以及温暖。

在候车室里你总能看到人各种各样的自私。比如为数不多的候车座位上,总是放满了旅客的行李。而那名行李占了两个座位的旅客,一屁股坐在第三个座位上。是的,或许对他而言他的行李比人更需要休息。一位青年走来了,和和气气地询问那位旅客:这是你的行李吗?那人摇摇手,说这是有人在这里占座了。于是那青年等着了,青年身边站着一位女孩,是他的女朋友吧。二人看起来都很疲惫,或许是刚从某班车上下来又马上到这里转车。女孩抱着青年的手臂,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

等了十来分钟占座的人也没来,青年咬咬牙,将座位上的行李拿下来让自己的女朋友坐下。旁边座位上翘着二郎腿的旅客瞬间炸毛了,他倒是像受了多大委屈一般站了起来,斥责道:你干嘛抢人家的座位?青年说:他回来了我再让他。那人却不依不饶:你这人怎么这样啊?人家的行李放那好好的,你怎么能乱动,丢了东西你负责吗?而且别人的座位你怎么说抢就抢啊?这时人群里有人说出了行李主人的真相,青年得知了原来这人是在自己给自己叫冤呢,他觉得行李像人一样也得有个座位。于是青年干脆将另一包行李也拿了下来丢在地上,让一位老人坐上去了。说来也挺神奇的,那位旅客丢了这么大的脸,还赖在那里不愿意走呢。虽然座位从三个变成了一个,但坐着总比站着舒服那么一点。

班车进站了,我夹在拥挤的人群中艰难前进,被踩了无数脚(还好我是黑鞋)后终于上了车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可是列车发动时,我突然发现自己随身的背包忘了带走,那只背包,或许放在候车厅的座位上忘了拿走,又或许在拥挤中没注意被挤掉了。

平凡的一只包,某年生日女朋友送的。我很喜欢,已经背过了三四年,就这样再也找不回来了吗?唔,丢了就丢了吧,这种事,以后还多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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