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天气很热,我骑着电动车,在中介的带领下,穿梭大街小巷,看了好几处房子,不是嫌地方小,就是环境设施差强人意。不知不觉就有点疲惫了,强打精神决定再看最后一套。
幕色降临的时候,我来到了两栋房子的旁边,这儿的小区看起来并不新,但是离学校比较近,靠近市中心不远,房租应该并不便宜,要想找到经济实惠又满意的两房,还真不容易啊!
我气喘吁吁爬到了六楼,开门的是一个20来岁的小伙子,他在房间应该开着空调,感觉凉飕飕的,这个第一印象挺好。房子看起来光线不错,主房间有一张大床,看起来很新,我就有点动心了,事实证明这一切都是假象。
中介说房主就是这个年轻人,小伙子胖乎乎的,看起来和我家孩子差不多大。这一点我很满意,我觉得年轻人比较好讲话,没有那么斤斤计较,这又给我留下了第二好印象。
小伙子说:“前面的房客才搬走,我想尽快出租,过段时间我就到国外去了。如果你们是长期租的话可以优惠,只要年付就可以了。”
中介在旁边适时地煽风点火:“姐姐这房子不错,赶快下手,这种小套房子最好出租了,说不定你下次来就已经租出去了。”
我看了一下这个房子,虽说房龄很老,但总体来说还令人满意,我又讨价还价的和小伙子讨论了一番价格,他很豪爽的就把零头几百块钱抹去了,这个价格很实惠。我想只不过在这儿住三年,陪读高中,虽说楼层高一点,但我们还年轻能爬,于是我就说:“我回去商量一下,如果顺利的话,我们明天就签约吧!”中介很高兴,让我交了一点押金给房主。
我和老李商量以后,决定租下这个房子,小伙子电话中说签协议的时候妈妈会来。
第二天晚上,我和老李到了中介公司,看见那个小伙子和他的妈妈,小伙子说他名字叫方劲,他的妈妈看起来很年轻,穿着连衣裙,黄黄的头发很性感,身材看起来凹凸有致。
中介让我们看协议,又看了房产证,我发现房产证上只有方劲一个人的名字。方妈说:“别的我没有什么要求,只不过我和儿子都住国外,一年回来一次,我在上海和南京还各有一处房产,每年回国一次收房租,顺便回来看看,所以你们年付就行了。”
我没有意见,于是我们双方就在协议上签下了名字。签字的时候,我发现方妈写字看起来像一个小学生,歪歪扭扭的。我们当场把租金给他,她留下了电话号码,说是国内亲戚的手机,有事可以联系他。
2
我们随后交谈了几句,原来方妈和我是同年,一对比显得人家年轻漂亮多了,可见我的生活过得很粗糙。
方妈说她是安徽人,方劲的爸爸是她前夫,这房子是前夫留给儿子的,孩子之前和爸爸一起生活。
现在方劲的爸爸去世了,奶奶年迈,她去年回来把方劲带到国外去读大学。
我们俩谈了几句以后,她翩翩就走了,说在城南她买了一栋房子,回来以后就住在那儿。
后面几天我们就开始忙碌起来,把自己原来的房子出租,把里面的东西打包,想想要不是为了孩子上高中能离得近点,节约点路上的时间,真没必要这么折腾。
房子的厨房真有点一言难尽,以前的租客走了以后,东西摔得乱七八糟,灶台上、台板上到处都是老油污,我和老李天天忙得腰酸背疼,才把那厚厚的油垢除掉。接着就是拖地抹桌子,又是一整天,这房子才像个样子,我才知道当初看见的都是表面现象,深层的卫生状况特别脏。
天热了房间也没有纱窗,这蚊子苍蝇飞进来那还得了啊,我们又联系方劲,商量看能不能装纱窗。他说这房子本来租金就便宜,如果你们装的话他愿意出一半的价钱。我想算了,自己先装起来吧,一半就一半,夏天总不能给蚊子吃啊。
在开学的前一个礼拜,我们终于搬到了这房子里面。陌生的环境,头几天还真不能适应。到了晚上我心里总有点嘀咕:方劲的爸爸去世了,他不会就在这房子里面去世的吧?不能想不能想,一想心里感到不舒服,好在这边人来人往挺多,人气挺旺的。
生活设施条件挺好,商业配套也不错,这一点还是令人满意的。令我心惊的是,有一天晚上起来上厕所,看见厨房的台子上有几只硕大的油亮亮的蟑螂,把我吓得尖叫一声,忙喊老李起来,“啪啪啪”老李用鞋子把那几只蟑螂消灭了一半。
我以前住的房子从来没看见这么多的蟑螂,并且个头还那么大,这让我感到恶心不已,第二天把所有的餐具通通消毒了一遍,又赶快买了一瓶杀虫剂回来,预备把它们杀光光。
没想到这个蟑螂整整困扰了我们三年。由于这儿是老小区,蟑螂都躲在不知名的角落,繁殖能力又强,所以冷不丁的我们就能看见几只蟑螂冒出来。并且经常在夜间看见蟑螂聚集在一起,我疯狂地用杀虫剂喷也没有用,我深深地感觉上了一条贼船,可是已经没有转寰的余地了。
那张看起来光鲜崭新的大床其实是个 银枪蜡子头,有一天睡到半夜竟然床板掉了下来,把我吓了一跳,只好半夜找来锤子,把它重新安装起来。这日子真是不好过呀,可房东母子已经在大洋彼岸了,我们只有打碎银牙和血吞,自己处理吧。
女儿开学以后进入了高中的学习生活,她在这个学校里适应的很好,同学相处不错,老师教学也挺认真,最主要的是放学回家几分钟就走到了,这一切让我觉得受的苦还是值得的。
3
有一天我在楼下买米和老板娘相谈甚欢,就多说了几句,老板娘问我住在哪,我就指着楼上给她看,她说:“你租他家的房子啊,这家男人老婆到外国以后,那个男的就带着小男孩住在这里面,小男孩小,看得很可怜呀!那个男人喜欢喝酒,经常喝得醉醺醺的,也不大管小孩。”
“那个女的原来是安徽农村人,开理发店的,长得挺漂亮,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和那男的好上了,那个男的比他老婆大好多岁呢!可能是图他在城里面有一套房子吧。谁知结婚以后,一些风言风语传到了那个男的耳中,说他的老婆红杏出墙之类,男的听了以后很生气,经常喝酒后吵架,没几年俩人就离婚了。”
我连忙问:“那个男的是怎么死的?是在这边死的吗?”
“不是,后来那男的五十几岁了,有一天在家喝酒,忽然就倒下了。人家把他送到医院,没有多久就在医院去世了。这小孩一个人可怜,后来他妈妈回来把他带走了,据说到国外上学了。”
我又感到好奇了,一个开理发店的女人,文化也不高,怎么就嫁到了国外,还在南京上海各买了一套房子,这中间到底经历了什么,让她生活发生了这么大的巨变呢?
老板娘说:“她后来嫁给了一个老外,条件挺好的。”我不禁想:方妈的人生经历可真是跌宕起伏啊!
一年过去了,方劲暑假回来把房租收了。他说他妈妈上班,这次就是他一个人回来的,我问他在那边过得怎么样,他说还挺好的。
我每天忙着上班,下班打扫卫生打蟑螂,日子就这样平缓地过去了。我也渐渐适应了这边的环境,那可恶的蟑螂,我也没有那么恐惧了。坚持到底吧,搬一次家是多么不容易啊!
又一年夏天,这次是方妈一个人回来的。方妈加了我的微信,我看她的个性签名是“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感觉挺有意思的。她在房子里坐了下来,我把早就准备好的房钱给了她,她在房子里面转了一下,对我们的环境卫生很满意,我也没有必要提那些糟心的事了,大家谈的还是很高兴的。
方妈说她基本每年都会回一次国内,处理一些问题。今年她奢侈了一把,飞机坐的是头等舱,结果把一年的房租钱都飞完了。听了她的话,我只想说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懂。我们谈了一会儿,我邀请她在我家吃饭,她婉言谢绝了。
4
物价涨得飞快,附近的房子房租都涨了上来,可是他们母子俩倒是挺好,一直没有要求我们涨房租。我们也尽心尽力的把房子当成自己家一样,收拾得干干净净,有什么小问题就自己解决,很少和他们提及。
最后一年他们母子俩都回来了,方妈说她的妈妈在老家生病了,她今年要去看一下。好久没见,方妈看起来还是那么漂亮,小麦色的皮肤,穿着低胸的连衣裙,看起来特别性感,说起话来颇有点国外的范了。
方劲看起来也长高了不少,变得壮实许多了,看来在妈妈身边生活还挺滋润的。他们心血来潮说要看一看他爸爸生前给他留下的一个箱子,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楼梯阁楼里一直有个挂锁的箱子,我也没太在意。
方劲把箱子打开来看了一下,我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只见他眉头紧皱,脸上不知在思考什么,想来他爸爸把他许多生活的日常用品摆在里面吧!他睹物思人,心里肯定有一点难过。过了一会儿 ,他又重新把箱子锁了起来,静静地走开了。
方妈也不问,继续和我说话。说方劲在国内学习成绩不好,基础差。他到国外以后,帮他请了一位家庭教师,教了他很久,现在才略微跟上,不知道将来会怎么样,她很羡慕我家女儿肯刻苦学习。
不知为什么,以后我看见那个大铁箱,总觉得心中一凝,不太舒服。
5
三年的时间弹指一挥间,女儿也考上了大学,在这三年里我和楼上下的住户都处成了熟人,大家见面热情打招呼。
这儿的大街小巷每一条道路我都很熟悉了,唯一不足的就是这儿的绿地太少,我喜欢看青青的绿草和鲜艳的花朵,在这城中心就成了一种奢望。
交房时我把这个房子最后整理了一下,冰箱擦得雪亮,地砖拖得雪白。方妈说我们是有素质的租客,不知我们搬走以后,这个房子会来什么人住,她觉得我们相处的很愉快。
我们俩聊的也开心,她的朋友圈经常晒和一些金发碧眼的老外朋友在野外烧烤,碧蓝的海水、休闲的藤椅,看起来日子过得很是惬意。
她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闪亮的钻戒,脸上是幸福的表情,我想这次她的婚姻很幸福。
这位传奇的房东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的经历波澜起伏,她肯定有过奋斗、挣扎,最后有一个稳定的家,有优越的经济条件,这样挺好。她把儿子带在自己身边教育,是一位好妈妈,这样一个结局,是大家都愿意看到的。
我们相处的三年,从来没有纠纷,让我很是高兴,以前一直想尽快搬离这里,真正离开了,心里还真有一点舍不得。
方妈聘聘婷婷地来,戴着墨镜充满了异域的风情。我把钥匙交给她,我们的租房关系就此结束,相互微笑说再见。
看着这套虽然狭窄,但是我们住了三年的房屋,我心里真有点百感交集。再见!美丽能干的房东!再见!这三年平凡忙碌的生活!
我和方妈在这茫茫的人海中相遇,在我的心里留下了印迹,这也是一种缘分。愿我的传奇房东在以后的岁月里,继续续写着她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