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茶,话

应邀参与一场茶话会,云茶会。

看到“应邀”两个字,有点郑重的味儿?其实,就是几个女朋友,有人喊了一嗓子,立刻有人应了,然后就成行了。

疫情封城,出不了门,那咱们就上线,云端见。这得感谢疫情,两年间关关停停,在线会议平台日渐蓬勃,顺利覆盖到终南山了。

要说也是郑重的。提前了好几天,订好了会议室。发出来的图片上,还贴了几片雪花。恰好这一天是小寒,让人想到岁末,暖融融的窗花。

二话不说应了约,我心里竟然也不虚。

我想得很简单。云茶会么,几个女人聊聊天。这在家里憋了十来天,一个个地都长了毛,得找个地方晒一晒,伸伸胳膊踢踢腿,扯扯嗓子吐吐槽。这多简单的事儿。

后来看见有议程,让每个人介绍自己心爱的茶器,说说来历和故事,分享一段话和一个故事。

我也没往心里去。一个常年不喝茶的人,家里有啥茶器啊,有啥故事啊。我想好了,就带着耳朵,安心听着。反正其他几个人,都是喝茶的人,还有讲茶的人。

莹莹之图

等到了小寒那一天,气氛不一样起来。

议程迭代了几版,更加具体更加清晰了,主讲人也有了,还去洗澡做准备。山脚下的朋友,也布好了馋人的茶点。我瞅了瞅群里的动静,突然间想起来,自家也是有茶具的。紧接着,跟茶具有关的记忆,一点点地浮现了出来。

我想,就说说茶和人的故事吧。

上午11点,茶会如期开启。比我想的呢,还要郑重些,还要丰富些。主讲人讲了器和水,讲了节气与茶,示范了煮茶的手法,大家也展示了自家的茶器,与茶有关的人和事。

我突然落下泪来。

眼泪一串串地流下来,不知道是为什么,也不去想是为什么,也没有关掉屏幕,也不想去管它,就那样淌着泪。

后来,我跟李小姐说,我怎么总是在你面前落泪呢?因她开口说话之后,我就掉了进去,止不住泪了。

这一刻,每个人手边都有茶,都有茶壶,都有茶器。我也有,我托着一个茶杯,里面却是白开水。我以为自己跟茶没什么关系,而此刻记忆却汹涌而来。

麦田之图

我想起,我的父母也是喝茶的。

他们喝了一辈子的茶。小时候,夏天的晚上,大人们在屋外聊天,总会有一个暖壶,一个茶壶和几个茶碗。喝的什么茶?茉莉花茶,或是砖茶,都是很粗的茶。家里常用的一套茶具,是某一年父母发的福利,上面还印着单位的名字。也许,今天还在家里。

父母亲喝茶,姐姐也喝茶,我却不喝茶。小时候,茶水的味道太重了些;长大了,又觉得泡茶太麻烦了些。吃喝这些事,总是不愿花时间。

我想起,过去被送了许多茶。

成都的朋友,远远地寄过茶来,很美的名字,“飘雪”。我赞叹它的美,喝了一两次,就放起来了。没有喝茶的习惯。

不怎么喝茶,倒也能品出味道。去拜访一位兄长,接过他泡好的茶,觉得异常的好喝,多闻了一闻。兄长看在眼里,临走时把那罐茶送了我,又加了几本书。

我想起,我也是买过茶的人。

第一次买茶,是在昆明的湖边。跟同事们一起,一家家茶社进进出出,然后在一家坐下来。老板很热情,泡了好几种茶,手法非常老道,每杯茶都很好喝。喝完我们就买了。

我买了半斤,400块钱。2011年。滇红。

这半斤茶我喝了好几年,后来剩了一点给父母。从此以后,我把滇红当成了茶的代名词,也永远记得那份茶的样子,拿它作为滇红的评价标准。

送的茶也好,买的茶也好,不过是在我家待个几天,隔些时候就去了父母家。问茶好不好,他们总说是好的,又让我不要惦记,家里能买到茶叶,总是姐姐给买的。

麦田之图

我想起,我也是有茶具的人。

平生第一套茶具,是楼上的邻居陪我买的。一个三口之家竟然没有茶具,这在她看来简直不能理解。于是,拉着我到了麦德龙,买了一套简单的茶具。一个茶壶,四只茶杯,79块钱。2008年前后。

如今,这套茶具还在我家。今天我拿的茶杯,就是这套茶具里的。然而,楼上的邻居已经搬了。那个拽着我去打耳洞,带我的孩子去撒欢,陪着我在黑夜抹泪,在车里欢唱的朋友,已经离开了这个小区,也从我的生活里淡去了。

我想起,我的第一套茶具比这一套还要早,那是别人送我的。

那时,我是一个新手妈妈,常常泡在母婴论坛里。某一天,我突然心血来潮,发了一个帖子,问谁家有多余的茶海。很快,有人回了这个帖子,我们约了见面。那是我生平第一次见网友。女的,带着她的孩子,以及保姆。

我不记得为什么要茶海,难道当时我家里有茶叶?可是我记得这一次见面,也记得茶海的模样,虽然我没有好好用过它。

这是一个女性的善意,把自家的闲置,送给需要的人。因了这份善意,我们成了很好的朋友,至今也陪伴彼此十多年了。

李小姐举起一个茶杯,给我们看杯底的图案,很美的一只仙鹤。我想到她公司的LOGO,那是一只翱翔的雄鹰。我想,你就是浪漫不羁爱自由,一言不发就想飞。

我想起,两个送我茶杯的人。

一次是在苏州。远远地寄过来,一个晶莹剔透的杯子,清透得不知如何安放。一次是在西安。远远地带过来,告诉我这是主人杯。我问了好几次,至今也没明白。

送杯子的人,一个还在聊着,一个不怎么聊了。

李小姐之图

我想起,身边喝茶的人真不少。

当初在H公司做顾问,每次去了都有人问茶,我总说什么都行。一次一次的,我也不记得喝了什么茶,但记得泡茶的人不同,那茶的味道就不同。印象更深的是一个人泡的咖啡,很久之后我才知道那是速溶咖啡,简直让我难以相信。

我记得她泡咖啡的样子,缓缓地搅动,仿佛在施魔法,郑重而神秘。的确是好喝的,我问她是为什么,她说是用了心的。

记得她是学过茶道的,也学过花道。我们曾一起插花,热闹又繁华的午后。

我想起,在苏州的朋友家里喝茶。泡的是陈皮,我喝了一口就喜欢了,于是走的时候就被打了包。隔了很久还问我,他们要买陈皮,要不要帮我带。

跟滇红一样,如今我也只买那个牌子的陈皮。也许,好坏不是最要紧的,我惦记的是最初的记忆,那熟悉的味道。

我想起,是有人教过我茶道的。

有一个月的时间,每天都在一个茶坊里,从早到晚在喝茶。我只负责喝茶,不负责泡茶。不懂,不会,也不想学。

不过,还是被教了一点门道。一次次地示范给我,怎样才能迅速倒出茶汤,而不被滚烫的蒸汽灼伤。又让我自己试一试,找到不烫的体感。

很喜欢那间茶室。豆沙绿的沙发,淡茶色的窗帘,午后的阳光很暖,屋子里很亮堂,耳边有人声,心里很安宁。

我拍的

思绪仍在漫游,讲茶还在继续。

说到了高山,茶与山的关系,倡议一起去茶山,采茶看风景。说起去户外,大家自然是欢欣的;封了这么些天,更加的憧憬。

陕西有好茶,好茶在西乡。李小姐的家乡,产的是毛尖,她觉得不够好。

我想起,我的家乡也是有茶的。

茶长在山上,山的名字是孤山,海拔1411米。茶叫做黄金茶,据说是清凉去火的。茶汤是金色的,味道有点像苦丁。山是平凡的山,茶是普通的茶,大概只有家乡的人才喝它。

我不记得黄金茶的样子,印象里像是艾草一样的,于是感觉它不像是茶。家乡的茶,就像家乡的一切,因为太近了,自己觉得熟悉,然而却是陌生的。

我想,来年回家,我要去看看山,看看茶。我的家乡,它的草木。

莹莹之图

原定的60分钟过去了,又续了30分钟也过去了。过了午饭的时间,大家要说再见了。

原本我以为茶离我很远,它跟我没什么关系。这时我才知道,在这样的一个环境里,一个有着悠久的茶文化的国家,它跟我们每个人都有关系。这是人与茶的关系,更是人与人的关系。

结束的时候,每个人都说了什么,我不记得了。我能记得的是,在庚子年小寒这一天,有人在煮茶,有人在品茶,有人在想茶。

我就是那个想茶的人。也许想的还有人,许许多多在我生命里,留下了印迹的人。

附上云茶会的议程,感谢它的唤醒。

时间:2022年1月5日

地点:腾讯会议 

茶会主题:

1.每人展出一套/一件/自己喜爱的茶器,并且向到会嘉宾介绍该器皿的故事(可以讲述和今天带来的器皿一切相关的故事:比如制作工艺,器皿的作者,您为何喜爱,它带给您如何品饮的愉悦等等)。

2.每个人分享一段话或者一个故事或者一首诗/歌曲或者一本书等,就是纯分享,如果是一段话或诗歌需要给大家饱含深情的念出来。

3.会议时间暂定90分钟。

2022年1月7日,晚上18:56,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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