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她

文字撰写：神楽

作者：大火

从培训机构前台下班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她很饿，几乎是被一个空荡荡的胃领着走进了楼下的麦当劳。麦乐鱼套餐、那么大鸡排，还有接骨木麦旋风，凭着口腹之欲点餐，完全将月末的拮据抛诸脑后。餐厅里人并不多，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人还没坐定，汉堡的纸包已经打开了一半，烤熟的鳕鱼没来得及散发自己的香气，便进了她肚子里。仿佛成了一只功率巨大的吸尘器，没几分钟便将所有东西都清理干净了。脂肪、蛋白质、碳水化合物，未经牙齿与舌头的充分处理便进入下一个消化环节，她的胃飞快地将它们充分混合，利用多余的空间制造出了一个响亮的饱嗝。悄悄地环顾四周，发现没人注意，便心安理得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开。

十一月末的广州尚有二十度的夜间温度，她的格子衬衫勉强抵抗阵阵冬风。一年中总是暖和的时刻偏多，这也许是她一直留在广州的原因。麦当劳不远处是一家连锁珠宝店，店铺如同一颗宝石，略带张扬地躺在夜色中，代言人是一位当红女星，海报占据了写字楼的半面墙，钻石在纤细白皙的手指上熠熠生辉。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一双手，既不白也不长，可能也不会有带上钻戒的时刻吧。不过，谁又有那能耐给自己戴上钻戒呢，她将一颗心稍稍向上捧高了一些，然后目不斜视地大步走过一家阿迪达斯专卖店、一家银行、一个大型商场，最后是地铁站。

“本次列车的终点站为番禺广场。”地铁播报总是要用普通话、粤语、英语各说一遍。三号线拥挤得如同春运。在喧闹的背景声中，她辨别出了几种不同的声音。

小情侣自以为文艺深情而外人以为矫情不已的悄悄话，初中生不断为自己考试名次不好看找的无数个借口，妈妈温柔耐心地给抱在怀里的孩子解释人是怎么来的。这些声音似乎不是从她耳朵里进来的，因为她两只耳朵都塞着入耳式耳机。一个人挤地铁总有种趁机从陌生人身上获得温暖的嫌疑。

耳机里的音乐突然断了，掏出手机，是妈妈打来电话了。这是妈妈今天的第五次来电，她依然没接，静静地等着来电显示自动消失。来自家人的电话，她常常只回应了十分之一。并非不爱他们，而是在将抽象的爱转化为具象的语言时，总是不由自主地犯错，譬如用不耐烦的语气词表示自己真的很好，用“好了别说了”表示对爸爸妈妈身体健康的祝愿。于她而言，感情不适合用来联络，只适合用来回忆。

到站了，被人潮推上了自动扶梯。她被缓缓地送上地面，旁边那条扶梯将地面上的人缓缓送下来。打量着每一个经过的陌生人，像是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钉打量着另一颗螺丝钉。有时她会与另一个人眼神交汇，但对视的几秒钟内什么也没有发生。没有人会把自己在家里的模样展示在外面给人看。

出租屋离地铁站很近，只花费几分钟脚程便到家了。她把门一关，重重地把自己扔在床上，鞋子东西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