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房子

        我们家的老房子,是在我十二岁那年春天买的,那时候的我,正在上小学四年级,我也从街里的民主小学转学到了东山小学。

        这座房子坐落在半山腰,顺着东风路一眼向山坡上望去,葱葱郁郁的树里有白白的墙面,走到山坡的道下,得攒足力气向上走,齐刷刷的板皮杖子,隔一米多就有一棵榆树,皱巴巴的树皮,小碗粗的主树干,枝枝丫丫随便生长着,稠密的叶子结了满树的榆树钱,听姥姥讲,挨饿那年榆树皮都被吃光了,更别说榆树钱了,摘些榆树钱洗净,放点玉米面蒸出来的干粮,也能解决挨饿呀!

      榆树钱落了满地,弯弯曲曲的羊肠小道上去就看到了一个板板正正的大门,大门进去走几步就是房门了,房子不大,白白的墙面,屋架不高,进屋是涂了红色油漆的地板,窗明几净,窗框刷的是深蓝色的油漆,正房的前方有一小间小房子,规规整整,里面有灶台和火炕。

      房屋占用的面积不大,可是园子占用的面积却很大,椭圆形的大园子,却是我们姊妹几个的乐园。

        那里一九七六年的春季,改革开放的春风还没有刮过来,一切的一切还都是在计划经济中前行。

        爸爸的工作是建安公司的采购员,整天天南地北的跑,妈妈在工厂上班,整天三班倒,经常是半夜下班,我们几个已经睡着了,可是灯还在点着,照的满屋通亮,妈妈经常是从窗户外边往屋里望,数一数小脑袋——一、二、三、四、五,一个不缺,一个也不少,会露出疲惫不堪的,发自内心坦然般的微笑。


      春天晴天的日子里,我们会拿着小锹来翻地,赶着挖赶着玩,这地里的蚯蚓也跟着遭了殃,一个不小心会拦腰斩断,找出罐头瓶子,装点土放进去,放到墙角处,再过几天一看,泥土干巴巴的,蚯蚓也带死不活的了……

      夏天的园子里,那是个五颜六色般的美丽,园子边缘会种一些花——美人蕉、扁竹莲、爬山虎……各种颜色的花争相竟放。绿绿的尖尖的是辣椒,红红的是西红柿,搭上架子的豆角秧,密不透风的像绿色的围墙。高高的细细的是玉米,婷婷玉立般像是一位高挑的美女。蜻蜓飞来飞去,蝴蝶追逐嬉戏,院里子的小鸡、小鸭也跟着跑来跑去。

      最最难忘的还是——竟然相信七月七牛郎织女会在天河上相会,蹲在黄瓜架下去听牛郎织女说的悄悄话。

        秋天到了的时候,我们的暑假已经放完了,也升入了一个新的年级,我们的学校离我们家很近,走出通到我家的羊肠小道,下一个坡就到了井边,顺着井边爬上走几步就是我们的学校了,一大溜房子,白墙红瓦,一位驼背的郝大爷,摇动手里的铃铛喊我们上下课。

      上山割梢条,预备冬季里教室取暖,给学校起土豆子、扒包米、出窖……小小的年纪啥活都干。就是上学稀里糊涂的,爱学不学,老师不用心教,我们也不用心去学。

      冬季,是最难熬的季节,我们得用煤取暖,烧炕、烧炉子,于是买煤成了初冬的头等大事,得从道下卸下来,我们姊妹几个用土篮子挎到家,有时会捣动到半夜,邻居的伙伴也会来帮忙。那个时候,爸爸会说,别人家一帮小子,我们家一大帮姑娘。言外之意——姑娘干活不管用。

        还有就是冬季的井沿滑溜溜的,挑半桶水都要摔上几个跟头。还要歇上几回。

      拽着爬梨去搂树皮,拿着抢子去扒树皮,一个不小心,还容易被看厂子的门卫没收了家什。因为在成垛子的木头跳来跳去的——很危险!

    妈妈买这个房子时花了一千五百块钱,手里没有那么多的钱,只是借了几百,几百块钱在一九七六年那可是一个天文数字,怎么还呢?妈妈抓了两头猪,喂了十多只鸡,还有鸭子和鹅,釆菜也成了我们姊妹几个的营生,也提到日程上来了。

      我们在这个房子住了八年,离开这个房子时,那一年我也二十岁了,小妹也十二岁了,该上初中了,我们已经吃上了自来水,但是房子却是显得小了,住不下我们了。

        爸爸找人在四中前面的空地批了房号,也盖起了四间大瓦房,我们又搬到了新房子住。房子又卖了一户人家,一千五百元钱,可那户人家始终没有住人——闲置起来了。

      这一晃眼又三十多年过去了,那一年,我在超市上班,我上的是早班,二点就下班了,闲着没有事情可做,突然冒出来了一个想法,很想去看看曾经住过的老房子。

      骑上电动车,走出四中街道,直奔立交桥,那一段兴林路也要骑上十分钟左右才能到,东山坡道下的路坑坑洼洼的,一点也不好骑,骑到老房子道下,往坡上望去,却见不到房子了,心里咯噔了一下,心里想,房子哪去了?难不成倒塌了,心情特别的不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把电动车锁在道下,一步一步向坡上爬……站住了,一看:院子里成了养殖场,盖上一大溜塑料棚子,又是鸭,又是鹅的,还砌了一个蓄水池……

        站在那里,回忆泛起,曾经的时光流逝而去,眼里含着泪滴,感伤的不能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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