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坠落，星空永存（十一）

十一、凸面镜

转年正月出成绩的时候，唐婉儿没有考上研究生，但王安考上了。王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唐婉儿，所以没有说更多的话。唐婉儿以为王安是因为其他原因没有安慰她，从此对王安放弃了心头保留的幻想。

考研这件事情，对于唐婉儿来说，意义很简单，就是考上研然后考博，然后像爸妈一样当个大学老师。考研对于王安来说，意义很模糊。当初只是大家都说研究生考上了就很好，所以王安就考了。

王安问带自己做毕设的学长霍俊：“考研有什么意义？”霍俊只是笑了笑，说：“有没有意义，还是要看你跟的是什么样的导师。”王安有些惊讶地看着霍俊，霍俊没有再说什么，王安也没有再问什么。

霍俊的导师就是王安毕业设计的指导教师张树军，也是王安考上研究生后想要跟随学习的导师。王安考的是本校的研究生，大四上学期期末就联系了张树军，表达了想要跟他读研的想法。本科的学生对张树军一致的好评，其中崇拜他的迷弟迷妹也不在少数。王安不理解为什么霍俊会这么说，不过心里第一次对导师的选择产生了一点担忧。

同学们一致认为张树军有如下值得肯定的特点：严厉，正直，爱骂人，人脉广，专业能力强。王安本科就读期间，张树军有两件事情被大家津津乐道：一件是要求他所带的那个班级不准聚餐，原因是聚餐花的钱，可能是贫困学生一两天的生活费；另一件是他大骂在教师节送他花篮的学生，他认为这是浪费。张树军伟大光辉的形象就这样在同学中被树立了起来。虽然霍俊的话，让王安有一些犹豫，但王安还是认为选择张树军当导师这件事情，充满了理想主义情怀，张树军老师必定会引领自己走上一条为人类造福、为祖国做贡献的光明大道。

理想，有时候是一面凸面镜，透过它，我们看到的自己是那样的巨大和强壮，于是就高估了自身的力量，自信地向风暴发出挑战。这种挑战的结局是可想而知的。可是如果那个结局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人又总会去侥幸地想我会不会是幸运的那个。生命的幻灭，也许就是因为这种视之为救命稻草的侥幸。

霍俊给王安讲过一个故事。

那时候霍俊刚读研一。因为霍俊也是本校考上来的研究生，所以认识的同学比较多。当时他总去另一个学院找他的一个朋友玩，大家的教研室都差不多，有师兄，有师姐。霍俊对他朋友的师兄和师姐也没什么特别的印象，直到十月末的一天，学校突然要求在校外租房子的研究生签署一个安全承诺书，霍俊不明所以，直到下一次去找他朋友的时候，才知道学校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的朋友有一个研二的师兄，这个师兄的女朋友那年正好考研，有时候晚上会来看一看这位师兄。这个女孩很漂亮，考研想要考的就是这个学校这位师兄正在读的专业，女孩说想要跟师兄一直这样在一起。教研室里的其他人当然很羡慕这位师兄。这位师兄对女朋友也很喜欢很满意，还在女朋友考研的这一年特意给她在校外租了一间房子。本来一切都很顺利，可是直到十月末的时候这位师兄看到了女朋友的考研报名信息，原来她根本没有报这个学校，她报的是一个更好的学校和一个完全不同的专业，师兄很气愤，于是就去出租屋找女朋友理论。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谈的，最后的结果是，这位师兄把女朋友碎尸了。传言说警察到的时候，小出租屋的地上铺满了一层血。而这位师兄并没有跑，他只是沿着出租屋旁边的公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当天就被抓住了。

除了叹气，王安也不知道应该对这个故事说些什么。还是过了一会儿，霍俊轻轻叹了口气，说：“唉，读研不容易啊。”王安不知道霍俊的话是说给他听的，还是在感叹自己的生活。王安只是觉得似乎人生很可悲，没有目标的时候可悲，实现目标以后也可悲。

那次和谭青吃完饭后，过了几天，谭青又送给了王安一张明信片。明信片的内容一如既往，是祝福和共勉。王安看着明信片上的内容，已经没有了从前内心的悸动。王安越发觉得没结果的喜欢，不讲出来可悲，讲出来也可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