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谦接下,奉上至公

余尝闻居位在中者,当上承其君,下启其兵,非左右逢源之辈不能为之,初时窃以为然,如今之时思之,谬论而已。

今之世,庙堂江湖已无界限,人之所在,心之所异,虽一人亦庙堂江湖穿行不已。公务自庙堂,私交胜江湖,位之所处,行之所向,是非已然不存。忝官尸禄,忝官愧司其职,尸禄饱食终日;欺上罔下,欺上不匡其主,罔下引颈任诛。其为也,其不为也,上下难通,诸事不明。

常人居世,皆有上下,可为仕途官衔,可为职场层级,可为家族辈分,可为年岁老幼,凡此种种皆为之有道,虽道无定数,然至理如一。

苟活于世三十余载,平日奔波于生计,人云亦云居多,难有深思之时,所谓左右逢源之辈,自问德薄才鲜,难成其能,惟俯首案牍,竭力而博已。以感而发,自以为奉上接下虽无用之四海皆准之道,却有前人毕生之鉴可取,是以鸣谦以接下,奉上以至公。

少时学《易》,独好谦卦,坤下艮上,地山之象。地下藏山,谦谦君子,用涉大川。九二爻辞:鸣谦,贞吉。上六爻辞:鸣谦,利用行师征邑国。王弼注曰:得位居中,谦而正焉。此卦六爻皆吉,为六十四卦唯一,得见谦之受崇。因好谦卦至今,是以大儿名为鸣谦,为父则寄望于子,为子则以孝侍父,得位居中,宜谦且正。

小家如是,大家等同,位在其中,上遵下从。譬如沟渠,无淤则通,上若堰塞,下必旱重。中游不导,上下难控,水流如常,难显其功。是以私积,以彰其用,以此试之,歪念始动。一念浅尝,屡试不爽,上不能明,下意难张。如此久之,沟渠成塘,非为一体,一渠三塘。自此以往,各执一方,渠之不存,塘必速亡。

鸣谦之理,不在其意,至公之道,为之非己。公家之誉,当揽全局,内虽有异,外必一体。业有专精,务实不虚,职有分工,用人不疑。言若有失,视之无忌,行若不当,改之不避。七尺之身,屈之为理,八方之宾,屈之以礼。为公而争,各抒其意,有异不表,甚于阿谀。

十载岭南,不觉饮食已然粤化;五番易主,方知脾性左右生涯。饮食易与,糟糠佳肴皆可入口;脾性难移,异道所向何以同游。

鸣谦接下,行至半途不忘初衷;奉上至公,须知栖身必尽其忠。五行相生,同僚协作方显其能;譬如土金,其位得当刚自柔生。五行相克,位不得当万事难成;譬如水火,错位相配难以共存。

南朝沈约言:抚僚庶尽盛德之容,交士林忘公侯之贵。虽为庙堂之言,然放之江湖亦有其用,人之于世,俯仰皆有所凭,行止皆有所虑。俯仰有凭,观其位定己位;行止有虑,看前路规己路。

世事无常,思亦无常,无常形,无常文,妄言之,且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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