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

老家门前有条起伏的小路,一处已经开了口子,留下闪电般的裂痕。

当我回望这条起伏的饱经岁月磨炼的小路,竟发现我的童年也是在这一起一伏中毫无预兆地消逝不见了。

犹记得那天,天空如墨池一般,还时不时闷哼几声。漫天乌云吸走了天地间的光线,我仿佛深居海洋,巨大的水压压得我透不过气来。一粒晶莹的水珠如急先锋似的,从天空径直冲了下来。以宁为玉碎的势气,一头撞进了小路的裂缝,并绽开了一朵信号弹一般的绚丽的花儿,引起了一场水与土的较量。

门前的池塘盛不下这从天盆中倾泻下来的水,只得让它漫上起伏的小路,灌进小路的裂缝中,我与几个一般大小的孩童赤着脚坐在门口的石阶上,看着水一点点漫上我们的脚丫。

“行了吗?”

“再等等。”

“别等了,咱们开始吧!”

我还没发言呢,他们已经一个个地往水里跳,溅起一阵水花滴在我的脸上。我们东一个西一个地夹击跑到岸上来的鱼儿,将它们丢回池子里。鱼儿拼命扇动着尾部的小扇,凭着浸过油似的鳞片妄图从我们手上逃脱。有几条尤其狡猾,竟钻进小路的裂缝中,叫我们拿它没招。我们在小路上不顾母亲的警告肆意蹿着,偶尔踩进低洼处,上衣被迸溅的水花浸透也不闹心,还一个劲儿地呵呵傻笑。随后,跟上捉到了大鱼,正在“游行”的队伍。

我的童年总是如这般充满欢笑和嬉闹声。当然,少不了父母的责备,但那只是小插曲。家门前的这条小路,在儿时的记忆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看似平淡无奇却不可或缺。童年里的每一次冒险都由它起头,也都由它结尾。它的起伏似乎象征着儿时的喜悦与悲伤,还有那个裂缝......

记忆中朦胧地浮着一句话,心脏是一座有两间卧室的房子,一间住着欢乐,一间住着烦恼。人啊,总是不能笑得太响,否则会吵醒隔壁房间的烦恼的。

像所有孩子一样,我们也爱玩那时流行的旱冰鞋,尤其是在那条起伏的小下路上。眼前的事物一上一下地来回弹动,像是乘着旋转木马。我分明记得,若是速度较快,便会有种脱离地心引力的束缚拘束,冲上天空时的心跳加速。这就像是对面酒鬼叔叔爱酒,我们也爱上了这样的游戏时间。

我奋力摆动双腿,穿过这条小路,一次次感受着脚底传来的上托的力量。我像是踩上了筋斗云的孙猴子,逍遥自在,不受约束。

诚然,我“飞”得有些高了。

旱冰鞋的轮子卡进了裂缝,飞奔的猎豹被瞬间捆住了有力的四肢,我向前扑了出去。祸不单行,我柔软的肚皮不偏不倚地迎上了坚实的树墩。我弯曲的嘴角直接绷直了,活像条脱水许久的鱼儿拼命张开了嘴,却呼吸不得。父母带我到城里的医院做检查,那儿不像村里的诊所热闹而又有人情味,那儿冷冷清清的,还有股吸了仿佛就能肉体不腐的气味。

后来,家乡的土地上钢筋水泥拔地而起旧村改造了。家门前也有也有条路,很宽敞,但旁边没有池塘,水怎么也漫不上脚背。旱冰鞋玩也得不自在,路上有一条条小缝,密密麻麻的,滑起来“嗒嗒嗒嗒”地响,骨头都被抖得酥酥的。

但孩子对新天地的好奇掩盖了少年心里异样的情愫。

直至看到一些有关故乡的文字,使我那些不寻常的情绪浮水面。我第一次思念起那条小路,思念那条总能制造出欢笑和热闹气氛的小路。我也写过文章描述过它,却总不像记忆中那样奇妙,吸引人心;也写过那几位早已不在一处的玩伴,却总不如记忆中那般充满活力,那般可爱。如今,我仅能在梦中回到那时,回望它和他们。

那条小路啊,我一直想,在你的裂缝里,能不能钻出一株小小的、小小的嫩芽?如果可以,那我们是否能再一次回到你身边,并应了那句“归来仍是少年”的美好愿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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