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死狐》中篇连载│第10章

【10】

随后的几天里，黄二一直想着挖泥的生意，关键问题仍在黄德才身上。黄二想，他娘的，怎么就挑了黄德才当村主任哩！老太太没有在意黄二的焦虑，每天都沉浸在喜庆当中，她拄着拐杖，端住在门槛上，眼睛微微眯起来。

天气晴朗，当空的艳阳把整条山岗镶上了一层金边，老屋也显得格外耀眼，老太太将头靠在门框上，听身后文娜忙里忙外的脚步声，她轻轻叹了一口气，人呐！她对这个新媳妇打心里还是满意的。

媳妇！你过来。老太太叫道。

妈，啥事？文娜走到门外。

老太太缓缓从口袋掏出一个物件，仔细地用红布包裹着。她拉过文娜的手，微微笑了笑说，咱家穷了这么多年，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这是二他爷爷在我嫁过来时给的，你收着吧！

文娜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她打开包裹，是一只翡翠镯子。这是她平生第一次收到这样贵重的礼物，也是头一次感受到来自一个老母亲的爱，她的眼眶里泪水在打转。

老太太拉着她的手说，我不把你当媳妇看，我当你是亲闺女！

文娜蹲了下来，把头搁在老太太腿上，叫了一声，妈！

老太太抚着她的头应了声，眼角的泪水在阳光下闪着光亮。

文娜一天到晚忙里忙外收拾屋子，江生时不时地帮她干点活，有时发愣似的盯着大嫂，文娜将头转过来，他就立马心虚地把眼神移开。

文娜把江生拉过来，在他耳边悄悄问，江生谈对象了没有啊？

江生的脸一下子就涨红了，他摇摇头表示没有，文娜就笑了，她从包里取出一个漂亮的笔记本，来，江生，这个送给你！江生有些不好意思。

她说，拿着吧，你可以送给喜欢的女同学啊！江生只好用毛巾擦了擦手，接了过去。

老太太拄着拐杖，在后屋里转悠，一口黑漆漆的棺材停在屋中央，半掩的棺材盖上结了蛛网，她拿着拐杖把蛛网挑走，将棺材盖往外使劲推了推，里面也有大大小小的蛛网，她弯腰仔细看着，连蜘蛛都能在这里面活的好好的，看来这口棺材打的好啊，暖和！

老太太想着，死了睡这口棺材去，心里踏实！

妈！黄二半倚在门口叫了一声，老太太吓了一跳。死崽子，怪吓人的！老太太埋怨。

您就别天天围着这棺材板儿看了！黄二走过用手敲了敲，全是檀木的，百年不腐！黄二说。

老太太笑了，这倒也是，还是我儿孝顺，黄老汉活了一百多岁，死了不过也就是个薄皮棺材，这都是命中注定啊！

黄二说，您起码要活一百多岁！老太太呶呶嘴，活不了……活不了，那不成妖怪了嘛。

黄二提起承包后山的想法，老太太想了想说，恐怕这事儿他不会答应！

黄二狐疑，为啥？老太太说，后山可是祖坟圈子，他能把祖坟都包给你？这话又说回来，黄老汉干了缺德事，你还去求他黄德才，丢脸哪！

黄二说，那怎办？老太太将手扶在棺材上，顿了顿说，我看文娜请他过来，他还是给了几分面子的，我看这事儿还得她去。

文娜备了份礼，敲开了黄德才家的门，说明来意后，果不其然，他一口回绝了，我不管你是开荒还是种树，反正后面那片山不能外包，连祖宗都卖那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文娜笑了笑说，叔，黄二也是姓黄，都是自家人，那也不能算卖吧！再说了，这开荒总得请一大批村民，不也是为村里人找了个挣钱的门路嘛！开荒只在山边上，不会在祖坟圈子动土的，您看怎样？

黄德才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她的每一句话都叫自己无法抗拒，好一个强势的女人。

黄德才敲了敲烟斗说，我说黄家媳妇，办这事理应黄二过来，他咋不来？

文娜赔笑道，黄二那不是因为怕您对他有成见，所以才不敢来嘛！

黄德才说，虽然我算得上是你长辈，但公归公，私归私。这包山哪！一年到头下来你们得给村上交五千块钱，你看咋样？

文娜愣了愣，咋这么贵？黄德才咧嘴笑了笑，我就说嘛！你一个妇道人家才不懂这些哩！承包山那得围着面积、树这些东西来算的，你看看那山，绕一圈得一个多钟头，山上那树长得一棵挨一棵，你自己算算……好好算算！

文娜又垂头想了想说，叔，好吧！这就算您答应了？黄德才眯眼笑了笑，你们想干点事，是好事，叔哪有拦着的道理！

和黄德才签完合同后，承包后山的事就这样尘埃落定，黄二花掉这五千块钱，口袋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己。还得请车拉泥，给村民们工钱。

老太太从床头拿出一千多块钱递给黄二，这是我攒着打算给自己置办两件寿衣的，你先拿着吧！我儿出息了，少不了我的！

文娜从包里掏出一叠钱递给黄二，这是我攒的一万块钱，你别……嫌弃！说罢她的头就垂了下来。

黄二心里有些酸楚，他叹了口气，我得让你们都过上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