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住的小区从南向北,贯穿一条蜿蜒曲折的人工小河流,虽然水很浅,但到了春夏之时,河两旁垂柳依依,不远处假山林立,各种颜色的鲜花掩映在柳绦之间,也是一派生机盎然!到了晚上,一阵阵的“咯咯”蛙鸣,通过窗户远远传来,恍若间仿佛置身于老家的农村。
30多年前的农村,山青水碧,很少给庄稼打农药,下过雨后随便的一处小水洼,不几天里面就会生出一群一群的小鱼苗,谁也不知道这些小鱼儿是从哪里来的。有人说是蚂蚱变的,那时候还真信!到了夏天炎热的季节,田间河沟里,水被阳光炙烤得热气腾腾,脚踩在里面甚至觉得发烫。
但是,就在这样的烫人的水里面,漂浮着一团一团黑色的蛙卵。这些蛙卵被青蛙产在水里后,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成群的蝌蚪,拖着尾巴到处找妈妈。我们那时候对这些黑色的蛙卵司空见惯,也没有人去招惹它们,极少有人捞到家里去喂鸡喂鸭。
没有污染的环境,必然是田里小动物的天堂。每当一阵大雨过后,到了晚上,此起彼伏的蛙鸣从晚饭时分一直响到凌晨。大人们和着蛙鸣谈天说地,小孩子们就着蛙鸣在月光里疯跑。我们从小接受的教育,就知道青蛙是益虫,是人类的好朋友,要爱护和保护青蛙!
但有一年的夏天,我却做了一件让我到现在还后悔不及的事情。
那年的暑假,我刚高一毕业,假期里百无聊赖。我每天和村里从小玩儿大的朋友在一起疯玩儿。我们白天下象棋,晚上就到处闲逛找乐子。有天晚上,其他人都不在,只有我和隔了一排房子的邻居小斗两人。
他那时候刚刚结了婚没多久,媳妇回了娘家,他留我晚上在他家里住。到了晚上大约11点钟的时候,该聊的话题都聊完了,但心里的兴奋却没有熄灭,我们都不想睡。
他问我:“想不想喝点啤酒?”我说“好啊!家里有啤酒吗?”
“还有前几天客人来的时候剩下的几瓶。你要想喝咱们今天夜里喝了它。只是没有下酒的菜。”
我让他到厨房去炒个菜来。反正不挑剔,有啥吃啥。他到厨房里转了一圈儿,啥也没有。小斗回到屋里,神秘兮兮地问我:“有一样好东西,不知道你吃过没有。”
“是啥好东西?你说说。”
“田鸡!”
小斗的婚房是新盖的,院墙外面就是玉米地。刚刚下了一场大雨,玉米地里全是明水,根本不能进人,但满地的青蛙乱蹦乱跳。此时的蛙鸣一阵阵地传入到我的耳边来。
我虽然是个学生,但也没有学傻,知道这家伙说的“田鸡”就是现在满地里乱跑乱叫的青蛙。但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吃过这东西,更不知道怎么吃!再说这玩意儿到处乱蹦,怎么抓住它们?
小斗看出了我的疑惑,他告诉我,青蛙在夜里活动,如果没有光,它们什么都能看见,但是如果拿一个手电筒,只要照住它的眼,这只青蛙就一动不动,我们只要近前一把抓住它,扔进我们事先准备好的袋子里面就万事大吉。然后回到家宰了吃掉。
其实我对于吃青蛙这件事儿没有太大的兴趣,更没有非常想吃这种野味的欲望。但对于他说的捕捉青蛙的技巧和方法,我感到很惊奇,我想试一试,看是不是真的。
见我没什么意见,我们俩简单收拾了一下,到我们村西边远远的山脚下去捉蛙。那个地方是一片洼地,中间有几个稀稀落落的坟头,白天也很少有人去那里。刚刚下完的一场大雨,这片洼地几乎成了一块沼泽地。
也不知道那时候怎么那么大的胆儿。我们出门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白天的燥热已经全部褪下,夜风习习,微微有些凉意。天空中几点繁星,两边的玉米地黑黢黢的一眼望不到头。我们俩一前一后,沿着一条田间小道,踩着地面的泥泞,深一脚浅一脚向着目的地进发。
过了一条宽阔的机场跑道,我们来到了这片洼地。地面的积水能淹到我们的膝盖,我们把鞋子放到路边,直接光着脚就下了水。这地方因为积水的时候多,玉米长得不是太高,而且一片一片地倒在地上,视野很好。我们正走着,捕捉目标,忽然听到一声青蛙的惨叫,就从我们前面不远处传来。
我们俩立刻像打了鸡血似的,不约而同跑过去看看发生了什么。借着手电筒的强光,我们发现一条大约一米多长的红花蛇,咬住了一只青蛙。那只青蛙在蛇的嘴里还没有死去,头和脚都在蛇口外面,垂死挣扎。
我们俩呆住了,蛇看见我们,也是一动不动。小斗对我说:“这条蛇今天晚上和我们干的是一样的活儿。井水不犯河水。它吃它的,我们抓我们的,各不相犯。走,我们到那边去!“
我们离开那条夜捕的蛇和那只提前送命的青蛙,转到了另外一个地方。青蛙很多,果然都像小斗说的那样,只要将手电的强光照到了青蛙的眼睛上,这只可怜的青蛙果然如呆了一样,蹲在那里任我们一把抓到手里放到袋子里,一毫也不反抗逃跑!
没多大功夫,我们就抓住了几十只,估计足够我们饱餐一顿的了,喝光那几瓶啤酒是没有任何问题的。“走,回去!”小斗一声令下,我们满载而归!
回到小斗的家里,时间已经到了凌晨的1点左右。我们俩毫无困意,立即着手准备杀蛙。小斗找来一块木板,放到地上,他让我紧紧抓住装青蛙的袋子口,以防他从袋子里面摸青蛙的时候跑出来。然后右手拿一把菜刀,左手按住青蛙的上半身,用脚踩住青蛙的双腿,手起刀落,将青蛙的身体从中间齐齐斩断!
青蛙的上半身扔到提前准备好的脸盆里,然后把青蛙的双腿放到盘子里。不一会儿的功夫,几十只青蛙被以同样的手法处以腰斩之刑。回头看看脸盆,那些只剩了半截的青蛙大部分还没有死去,在脸盆里面做着无谓的挣扎,口里面时不时地叫上两声:“咯咯,咯咯。”
看着这些血肉模糊、一时半会儿却又死不了的青蛙,我忽然想到:在这些青蛙的眼中,或许我和小斗就是两个面目狰狞,凶狠残忍的嗜血恶魔吧!
小斗将斩下来的青蛙腿端到桌子上,把外面的皮扒掉,露出里面雪白的蛙肉。我们在院子里支起了一个简单的锅灶,倒上豆油,将油烧热后,将剥好的蛙腿依次放到油中。不一会儿,小斗将炸好的蛙腿洒上细盐,没再放其他的作料,阵阵香气已经扑鼻而来。
看到小斗如此熟练的操作手法,估计是个老手!
我们俩一边喝啤酒,一边吃蛙肉。看看时间到了后半夜,酒也喝得差不多了,蛙肉也吃光了。我问小斗,“脸盆里的那半截青蛙咋处理?”
“扔了,扔到大坑里去!”
我们村有一个很大的池塘,往年生产队的时候,是村里用来养鱼的。我们村的村民习惯称呼它做“大坑”。夏天我们在里面游泳,冬天在上面滑冰。里面的水有进有出,是活水。那时候农村里基本上没有污染,里面的水甚至可以直接掬起来喝。这个大坑,就在小斗婚房的后面。
我们俩一起起身。小斗端着脸盆里面被贪图口腹之欲的两个嗜血恶魔无辜斩杀的半截青蛙,来到屋后的大坑边,扬手将青蛙倒进水中。
这些被倒进坑中的青蛙,几乎有一多半都还没有死去。它们浮在水面上,不甘地瞪着两只大大的眼睛,望着茫茫的夜色,也望着狰狞的我们!
我忽然间在心里升起了一股深深的罪恶感!为了一时的口腹之欲,将这些活生生的生灵以这种惨无人道的方式斩杀,真的是说不出来的悔恨!
我独自站立了一会儿,直到小斗在门口叫我,才转身回去。
第二天我起得很晚,快到中午头了才爬起来。我来不及洗刷,穿上衣服就急急忙忙跑到屋后的大坑边。经过一夜的时间,昨天倒掉青蛙的地方已经没有几只青蛙,大部分都已散开。但是,我发现,仅有的这几只半截的青蛙,竟然还没有死!
它们仍然在顽强地硬挺着。它们好像知道第二日我还要过来再一次看它们,它们以这种方式,来表达它们的愤怒,或者威胁!
我忽然间在心里升起了一股深深的恐惧感!大热的天,我头上的汗水刷刷直流,后背上却是一阵阵的寒意!2021-5-9 00: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