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节吃什么?

        我小时候在老家里过年,叔叔们在年三十前会去林子里打野鸡,打住野鸡后拿回来,烧一大盆很烫的水给野鸡褪毛,我还依稀记得满地的鸡毛和那一股子内脏的腥臭味。我从小不喜欢吃鸡,自然,野鸡也是不吃的,但在我印象里,觉得那才是过年应该有的气氛。

        现在不要说过年了,就是平时想吃什么,出去也能很快就买到。一家子逢年过节都时兴去外面订一桌饭,不用自己动手做,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有的人干脆连家门也不出,叫个外卖,直接送到家里。

        生活是便捷了,可总觉得缺点什么,缺什么呢?缺过程!其实,过节过年最重要的就是“过”,怎么过?就在于得有一个烦琐的准备过程。今天出去买带鱼,明天出去割肉,回到家炸丸子,做鱼,蒸馒头……大人一边炸,小孩儿在一边儿“偷”吃。等大人说,开饭吧!好家伙,哪儿吃的下?鸡腿、茶食、肉丸子早都塞满肚子了。

        可是,要说过年就是为了吃口好的,也不尽然。我想起朱自清的散文《冬天》,那是一个冬天的晚上,屋里点着“洋灯”,但还是很阴暗。黑乎乎的洋炉子上放着一个小洋锅,锅里煮着一小块一小块的豆腐,热气腾腾。朱自清的父亲站起来,微微地仰着脸,觑着眼睛,从氤氲的热气里伸进筷子,夹起豆腐一一地放在朱自清兄弟们的酱油碟里。孩子们都喜欢这种白水豆腐,仰着期待的笑脸,等着父亲从热气里夹豆腐放到自己的碗里。朱自清自己说,那并不是吃饭,只是玩儿。“父亲说晚上冷,吃了大家暖和些。”

      一家子吃什么呢?豆腐!再普通不过了,而且就是白水煮豆腐,夹出来蘸着酱油吃!好吃吗?我觉得好吃,特别是在冬天。你想,外面呼呼地刮着的西北风,父亲从热腾腾的小洋锅里给兄弟三个夹出滚烫滚烫的豆腐吃,一是暖了身子,二是热了人心。和蔼慈祥的父亲,相亲相爱的兄弟,其乐融融的一家子,不管吃什么,都觉得是最好的滋味!

      现在的人一起过节吃饭,桌上摆着的都是过去吃不起的菜,儿女孝顺,把最好的,最贵的都给老人点上。菜一上来,赶紧先给菜拍个照,然后录个小视频。镜头里,人多,菜多,也热闹,可就是觉得缺点什么。缺什么呢?我说不来。总觉得社会越进步,人越有钱,过节就越不像过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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