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钱!我想变成摇钱树!“无处安放的中年”系列(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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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盐在哪儿呢?”

吴安一边挥舞着手里的菜铲,一边把头探到厨柜的另一边找盐。


妈妈正在剥蒜,听吴安问话,很吃力地想站起身,说:就在酱油瓶的旁边。

吴安兀自找到盐盒,继续翻炒,看着排骨变得焦黄,再变成酱色。

“妈,你这段时间感觉好些了吗?”

吴安妈大抵是因为上了年纪的原因,最近总喊身体不舒服,去医院又查不出什么毛病。

这一问,老太太的话匣子搂不住了:

唉,好什么呀!我这浑身上下都不舒服。人呀,年龄大了,活着就没意思啦!

吴安一听,心里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你说我多这个嘴干嘛!


老太太继续唠叨:

我生个病倒没啥,也就是不舒服一点儿。一个老婆子了,忍着点将就着过也就罢了。

可是我这一看着你们过的这么好,你弟弟他们却每天那么辛苦,一个月也就赚个几千块,我这心里呀,唉……

就我来你这前几天,他们俩又为寒假给孩子报课的事儿吵吵了。

小菲(吴安弟媳妇儿)拿起鸡毛掸子就抽了你弟一顿,我这个当妈的就在旁边看着。我这个心疼啊!

……


吴安专心地往锅里倒水,看着水慢慢没过排骨,然后盖上锅盖。

这样琐碎的唠叨和全是鸡毛蒜皮的谈话几乎会填满她们相处的所有时间。

一边忙活的同时,吴安一边在心里飞速地计算,自己有多少余钱能够拿出来,让老太太停止碎碎念。

吴安家里姐弟二人,从小妈妈就偏爱弟弟。吴安不仅习惯了父母的偏心,甚至自己也养成了凡事围着弟弟转的习惯。

吴安和弟弟一起玩,弟弟用麦秸杆戳到了吴安的眼,吴安哭着去找妈妈,本以为会得到安慰,没想到妈妈上来就是一个耳刮子:

你怎么带着弟弟玩这个?不小心戳伤他怎么办?

他可是你们老吴家唯一的命根子!


小时候物质匮乏。在学校里,小朋友给了吴安一颗大白兔奶糖,她揣在兜里,课间摸了几遍,还是舍不得吃,留着拿回家送给弟弟。

后来长大一些了,女孩子都爱美。可是过年做新衣服的时候,弟弟总能有一套,她却只有一件。

小孩子心里不藏事儿,难过两天也就过去了。


上高中的时候,正赶上家里盖新房,经济困难。那时候弟弟个子已经比她高了,为了省钱,她只能捡弟弟的旧衣服穿。

穿着别扭不合体的男装,演讲比赛都不敢参加,怕被自己喜欢的男生看见自己那傻里傻气的模样。

生活里各种类似的点滴小事儿积累起来,让吴安变得敏感、脆弱。

不自信成了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从小她就知道,自己是个女孩子,如果不努力学习,将来就会像绝大多数农村女孩子的命运一样,早早出嫁,生个鼻涕娃,泥土里刨食,变得粗鲁豪放。

这样生活毋宁死!

被这样可怕的未来所惊吓,吴安读书特别努力。她没有漂亮衣服,没有父母无微不至的关怀,但是她有老师的“宠爱”。

她依然可以扬起脸来做个傲娇的女孩子!

在高三饱受了一年的神经衰弱、失眠之苦后,她只考进了本省的大学,这让她备受打击。关起门来痛哭3天,她决定复读。因为成绩好,能够提高来年的升学率,学校也不收她的复读费。


又一年的奋斗之后,吴安总算来到了大城市上学。大学生活还是一片灰暗。

靠助学贷款生活的吴安生活窘迫、捉襟见肘,经常和同学借钱度日,敏感如她自尊心醉了一地。

生活上吃点苦还没什么,反正她早就习惯了。关键是精神上的痛苦。

她发现和城里来的同学相比,自己一无所长,就连学习都显得笨拙。

她不敢玩,不敢谈恋爱,灰溜溜度过了大学四年,总算熬到了毕业找工作。

幸运的是,吴安进了大家都挺羡慕的国企,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

工作前半年的工资吴安都攒起来,春节回家的时候给了父母,看到他们开心的样子她觉得自己特别有成就感。


不过,没多久,吴安就发现,自从她毕业,母亲对她的态度就变了,仿佛她已经不是家里人。

母亲总念叨,村里谁家的女儿给父母置办了什么家具电器,谁家的女儿把父母接到城里养老,谁家的女儿给爹妈买了金银首饰……

永远都是比不过的别人家的孩子!

在这些信息的熏染之下,吴安自己更节俭了,不打扮、不进修、不出游,省下来的钱都给父母。她希望他们能够活的开心一点。

后来她谈恋爱、结婚,父母并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和祝福,反而埋怨供了个大学生,还没为家里做什么贡献就成了别人家的人。


弟弟在吴安结婚之后的第二年也成了家。别人给他介绍女朋友的时候总是说:

他姐姐在北京工作,以后条件差不了。

和绝大多数有弟女一样,吴安还要承担起照顾弟弟一家的重任。

弟弟买房她要帮忙攒首付,弟弟生娃她要把给儿子报班的钱拿出来包个大红包……这样也不见得少看弟媳妇儿的脸色。

最难的是母亲这一关。


不管什么时候回家或者接老太太来家,她的主旨只有一个:哭穷&要钱。

开始这招特管用,吴安一想到父母面朝黄土背朝天供自己上学,现在年龄大了,在儿子那里朝不保夕,就难过得想哭.

弥补的最实在的办法就是多给钱。

然而成家几年之后,吴安自身难保。随着买房生娃花销越来越大,给钱的频率和数量逐渐跟不上母亲越来越大的胃口,听闲话、看脸色的事情就不免多起来。

儿子出生后,吴安想请自己妈妈帮忙照顾,老太太丝毫不留情面:那是他们老吴家的种,又不跟我们姓!你们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所以,临产的吴安挺着大肚子,一个人在医院。


作为现代女性,对于过春节回谁家这样的问题特别敏感。吴安和老公商量好了,过春节回老家一边一年。

可是每次回自己家过年,吴安都觉得自己把这个当家的地方其实根本不把他们当做自己人。

第一次回家过年,北方天气冷,家里没暖气,需要盖大厚棉被。妈妈找了两床破棉被给吴安和老公,把新的棉被收起来,说是留着给弟弟一家用。

第一次带儿子回老家过年,弟弟家的娃也在,吴安妈给俩孩子压岁钱的时候说:孙子给1000,外孙子给500。

其他的事情吴安还都可以不在意,唯独对自己儿子另眼相看这件事她忍不了。

为了儿子从小能在公平的环境里长大,她连二胎都不肯生。可是自己视若珍宝的儿子却被自己的父母这么对待,她的心都凉了。

从此对娘家的事儿不再热心。


再不热心,母亲的唠叨也还是要听,她身体不好还是要带她看病。

可无奈的是刚给了她的钱,她会转手就送给儿子,就为获得儿媳妇儿一个笑脸。

吴安一边切着香菇,一边在心里默默盘算:

刚给儿子报了冬令营,6000大洋;奥数下周要交春季班的钱,差不多要5000块,英语这期班马上就结业了,下期班要2万块,还有国画、游泳、小提琴……

幸好房贷、车贷都不用自己管。

人到中年的吴安发现,奋斗这么多年,自己不仅没有攒下什么钱,反而越变越穷,生活还不如刚毕业时住宿舍、吃食堂来的轻松。

一想到还没还完的房贷、儿子未来的教育,以及自己身在私企工作朝不保夕,退休金不多未来老年生活可能要去捡垃圾,她就焦虑得睡不着。

高中时落下的神经衰弱如今演化成了长期失眠的顽疾。


一开始吴安家里要钱,吴安老公还能接受,后来发现这是个无底洞啊,渐渐就有了脾气。

他又管不了吴安。因为吴安说了,自己作为现代女性,赚钱不比老公少,有权利支配自己的劳动所得。

所以,俩人多次争吵无效后,自动形成了某种平衡,就是只能各赚各的钱,自己家的坑自己填,对对方怎么用钱眼不见心不烦。

自此,他们家实现了现代时髦家庭才有的AA制。

即使再缺钱,吴安也不对老公张口。以前,她宁肯和朋友借、和同学倒着用,后来有了各种短期贷款工具就更方便了,都不用求人,只消赚了再还上就好。

话说现代金融工具的好处之一,是让吴安这样独立又自强的中年妇女多了保留自己尊严的机会。

算来算去,吴安发现即便到了年底,自己不仅没有结余,可能还要靠借微粒贷度日。

看着母亲还在边择菜边唠叨,吴安没有心情和她去解释这一大堆的婆婆妈妈。

便拿毛巾擦干沾满菜叶的湿手,取了手机,点开微粒贷,默默借了五千大洋,打算下午取出来给母亲带回去。


这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吴安睡得很放松。

梦里她变成了一颗苹果树,不过结的果实不是苹果,而是一串串的铜钱,黄橙橙金灿灿,在风中摇曳,发出blingbling的响声。

老公带着儿子散步,看到她停下来说:宝贝儿,看,这是你妈,她多能干啊,结了这么多铜钱!以后,你就可以报更多的兴趣班啦!

弟弟弟媳带着侄子走过来,看到一束串铜钱,连招呼都来不及打就兴奋地摘起来,就像秋游采摘葡萄一样,装满了一筐又一筐。

父母互相搀扶着颤巍巍走过来,摸了摸树干,有点心疼又特别自豪地说:

看,这就是咱们闺女,真是出息了,能长这么多钱!真没白供她上大学啊!

以后就算咱们过了世,咱儿子孙子的生活也不用担心了。


梦里的吴安看着亲人们一个个这么开心,自己也不禁开心起来。

她抬起手臂,那一串串铜钱叮叮当当地向,好像在唱圣诞歌一样。

看着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吴安不禁流下了一行行滚烫的热泪,不知是因为太幸福还是感到太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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