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元宵

那年元宵,一切都是流动的,红黄色的光斑被涛涛声浪托举着,模糊而扭曲,充斥着幼儿稚嫩的感官,浮浮沉沉。那是对上元节最初的记忆,朦胧的美。

那年元宵,是被一双微凉的手摇醒的。被扰了美梦的幼童极不情愿,迷迷糊糊的,带着困意撒泼耍赖,却依旧套在厚厚的袄中被裹挟出了家门。

风是冷的,雪摇摇晃晃地飘;灯是巨大的,透出明亮的光,明亮,却柔和的,在空中缓缓旋转着。是猴子,我说,短小的手指遥遥指点着,我认得的。

慧,我说,小猴子,我好喜欢的。

那年元宵,小燕子射伤了永琪,紫薇替乾隆挡了刀,容嬷嬷成为了童年的阴影,逐渐长大的女孩子们,悄悄有了自己的小心思。

雪是洁白的,插着三根燃烧的仙女棒,整整齐齐,照亮了并排跪坐着的女孩儿们的脸。两朵烟花呼啸着在云端迸裂,交换了的杯中的果汁被一饮而尽,慧,往后余生,你我,便是姐妹了。

那年元宵,一场盛宴,空前绝后,结束了我们的童年。

烟花燃烧后的灰烬落了地,余温尚存,缭绕着青烟;姐妹俩百般央求方才得到的发箍一亮一亮,闪着耀眼的光;烤肉的焦香还盘踞在房中经久不散,啤酒的气泡挂在杯壁,未干。彻夜欢愉,通宵达旦,直至杯盘狼藉,方知东方之既白。

依依惜别,各奔东西,人们在各自的命运中奔波,从此,再难相聚。

那年元宵,被地震的余威震慑着的小城的天空,是昏暗的。化学方程式密密麻麻落在笔端,漆黑的墨渍在草稿纸上晕染,连接成片。远处,小小的人儿背着大大的书包,在盖了雪的操场上飞跑。

考试是不能迟到的,人生也是。而作为女儿和长姐的佳,最终,还是被远远甩下了。

那年元宵,月压柳梢华灯初上,诸君相会黄昏后。

阿拉丁的气泡水里加了大量的冰,一盏盏孔明灯载着少男少女们的心愿摇摇晃晃地上升,如何计算爆竹下落时的重力加速度,气球是否能飞到平流层。跑着,闹着,笑语欢声在那不知名的小区回响。这便是青春伊始的样子啊,令人怀念的恣意飞扬。

那年元宵,佳还在。走了许多路,见了许多人,看了许多灯,吃了许多美食,听了许多故事,我们陪着佳享受她作为少女最后的自由。烟火,在寂静的夜空爆裂开了,玉树琼花,只一瞬的,伴着轰鸣巨响,破灭了。

日后,于此地,再未见这般胜景,也再未见,那日携手言欢的人。

这年元宵,夜空是沉寂的,街巷是沉寂的,人心也是沉寂的。

午夜梦回,周身被黑暗笼罩着,那轮圆月洗尽铅华,高悬于人间,久违的澄澈通明。思绪百转千回,那些人,那些事,那座城,那些分合聚散,一一浮现,倾注笔端,一笔一划描摹心中那道逐渐变淡的印痕。

你可能感兴趣的:(那年元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