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说谎,你偷走了人们知道真相的权利

你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深挖《追风筝的人》


当你说谎,你偷走了人们知道真相的权利。

——《追风筝的人》


世上有真相吗?有。什么时候有?当谎言少趋于无的时候,真相便会水落石出。


我视《追》为一部真相不断显现的情感小说,可能是因缘际会,第一次看电影版已经忘记是何时。看小说后便觉得在这个流动的世界里,在7月25日这一天晚上,这本书和我成为了互为关联的所在,彼此打开了一扇隐密的窗户,心灵之光得以互通,互照,得以重新以宽容的微笑直面谎言的世界。


诚如朋友所言,我是一个有时候极度敏感的人,这对于写文章不无坏处,但对于处理人际关系,可能多少会让环境变得不自在。不知从何时起,我一向习惯了说真话,如果之前算是“真话不全说,假话全不说”的思想主导了我,今天算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格言指引着我。我明白,这样其实是在挑战整个人际关系的惯性,也许最后伤痕累累的竟是自己,而且人们无法给予同情谅解甚至赞许。可生命就只一遭,在有限的能力内,尽量做与自己理想接近的事情,也是一种别样的“朝圣”。


对于我,现在开读《追》稍微早了一些,等再过10年再读此书,或许在心灵恬淡,肉体痛苦的环境下会更能体会云淡风轻的文字下包裹的滴滴血痕,更能觉得过去那些评论也不算太多水分,更觉得自己可以与作者的审美风格接轨了。如今这种感觉还只是隐藏在角落里,等着时间来解救它。就如杜拉斯的《情人》一样,用清淡的笔触回忆年青的情事,多多少少让青年男女难味其道,非得等个一二十年的生命沉淀不可。可见,丰富多彩的生命体验对于一个人感知自己与外界是何等重要!


谎言,从一开始从存在于人类世界吗?我们小时候询问父母自己从哪里来,基本上都是受了骗,虽然在他们看来,这似乎是善意的谎言于那个封闭的时代。在《追》里,谎言是从一开始便操纵起阿米尔和哈桑的命运了。阿米尔作为正统之子,享受了实为私生子而又为仆人阿里收养作为亲子的哈桑所完全没有的贵族待遇,两人的地位用天上人间来形容也丝毫不过分。带着两难之痛,阿米尔的父亲将谎言与肉体同腐的企图终究成了春秋大梦,谎言在时间之光的筛选下愈发昭然若揭。


阿米尔对哈桑的感情是多元的,两人的关系是主仆,自是阶级不平等带来命运。阿在父亲面前毫无自尊感,转而变态地在对哈桑的颐指气使中来满足心中被偶尔激活的所谓的“卑劣的性格”。冥冥中的血缘关系又使得他下意识地与哈桑之存在着一种超越于主仆、玩伴、甚至朋友的莫名其妙的亲昵感,这种亲昵感有时表现为性上的模糊感。按照弗洛伊德学派的一些理论,人是有着双重的性心理倾向甚至“乱伦”的内在冲动的,不过有些会被后天环境所激发变为双性恋,有些则终生隐而不显。阿米尔从小有着隐隐不发的“俄狄浦斯”情结,迫于父亲的强大,他无可奈何。这种情结凝聚下的荷尔蒙被迫转移到与哈桑的“亲昵” 中,这是一种不平等的“亲昵”,诚如小说中描写的,哈桑完全像一只忠顺的狗儿。相信不少人会在童年性心理模糊尚未开始骚动前将这些与生俱来受到压抑的性情感能量自然而然地转移到熟悉的人身上,比如双亲、玩伴、甚至是幻想中的英雄人物。这种欲望的投射多多少少会影响日后的择偶观吧。


说了上面这些,无非是想说明一下,当懦弱的阿米尔在巷角偷窥到哈桑被阿塞夫一伙人鸡奸时,他仿佛觉得那是在伤害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伤害自己作为一个主人的尊严感,他的认知让他不可能纯粹为了哥们义气冲出去(两人并不是平等的哥们儿),因为他已经在受着摧残,没有什么比看到自己“心爱”的人受折磨更让一个人近于崩溃的了(在阿米尔内心深处,哈桑是归属于他的私有财产),但这种感情在当时终究不那么强烈,继而被自保的本能占了去。阿米尔闪了人,从此歉疚的情绪像漫天的迷雾一样越来越浓,让他窒息,数年后又逼迫他回阿富汗来寻找心灵的救赎。

比于阿米尔,哈桑就显得简单与粗糙多了,他只是一个随时准备效忠与奉献主子的“狗儿”,在主人需要时不停地变幻着自己的身份。哈桑自此之后的一段时间少言少行,不仅仅是因为身体受到了践踏,更为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再纯洁了,不再配得上与阿米尔交往了。这种隐秘的心理似乎是当时的他也无法全然看清的。在当时等级森严和操行第一的阿富汗,被人施暴的少年哈桑自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无脸再见人,但又一下子割舍不了生于斯、长于斯的阿米尔家庭的庇护,况且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以这件事为转折点,自私而又不肯受灵魂折磨的阿米尔开始奉行逃跑主义路线。他施展各种不道德的手段来激怒哈桑,迫使他离开这个已经将其视为家的地方。有谁会想到,这是两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仿佛在争夺财产的继承权。哈桑的自尊心被行为反常的阿米尔伤害了,事情到了这一步,也没必要跪下来乞求,苟活已经不可能,只好远离。他将事情告诉父亲,一对父子洒泪作别。


之后,战争爆发,大家陷于生存的边缘,自顾自地忙着生,忙着死。阿米尔一家迁居到了美国,不好不坏地渐渐把日子过长,阿米尔迎娶了塔赫里将军的女儿索拉雅,婚后四五年用尽办法也无一子。

经历了生死存亡的阿米尔在稳定后终于有勇气重回故里寻找哈桑,却发现哈竟然是自己的同父异母的兄弟,而且哈桑夫妇在战乱中死于非命,只留下一个叫索拉博的女儿,哈费尽周折,终于将索拉博顺利带回美国视为己出,开始养育。


这时的阿米尔更加坦诚和笃定,面对邻居的非议,他淡然地将事情的真相告诉家里的每一个人,并鼓励他们顺便也告诉那些对此有疑惑的人。阿米尔的胸怀变得开始悲天悯人,因为他的过去所有值得珍惜的人和事,全部已经湮灭了。这代价为他的人生上了严肃的一课,使他明白了上一代人造成的事实如果被谎言包裹而对下一代人会造成不可预测的残酷命运后,是多么地追悔莫及!阿米尔的父亲为了整个家庭而隐瞒了哈桑的身世之谜,可以说这里面有自私的成分在,但在那样的时代,那样显赫的家庭,男人最重要的东西其实是尊严,或者说面子。为此父亲甘愿将这苦果一个人咀嚼到死,带入地狱,也不想使自己的名誉受到任何玷污。因此,罪不全在他。


阿米尔在长长的时间,自由的美国想必将这件事想得底朝天了。他渐渐脱离了父亲的阴影,新的环境,曲折的生活经历让他走出了父亲那个以尊严为命的时代,开始破除那些死命抚着脸面的谎言,开始以真待人,不再向谎言妥协,不再去剥夺别人知道真相的权利。阿米尔虽然明白得晚了许多,但好在他可以奋起直追,和侄女儿耐心沟通就成为追真的一个良好开端。


他,终于追到了自己的风筝,冲破迎面吹来的谎言气团,亲自将风筝跑送到哈桑面前,气喘吁吁地说道:看,我们是最棒的!


在我看来,小说可视为对真的追求。风筝是真的象征,而那长长的线,就是谎言,通过一点点的收拉,我们得以见到真,感到善,触到美。



注:《追风筝的人》,[美]卡勒德·胡赛尼 著|李继宏 译,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5月第1版,2014年2月第67次印刷,定价29.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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