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咸鱼

有句话说“人若没有梦想,和咸鱼有什么分别”。

然而,咸鱼若有梦想,无非就是翻身而已,那么有梦想的咸鱼,不还是咸鱼么?或者翻身的咸鱼就不是咸鱼了吗?

那天回到学校,我没有去上课,直接回宿舍睡觉了,本打算睡醒了就好好学习,好好上班挣钱的,香雪不理我了,日子总要过得么。

睡到下午醒过来,宿舍只有我一个人,头疼的厉害,走路轻飘飘的,感觉头重脚轻,站着都摇晃,于是喝了点水又爬上床睡下,才想起我大概已经超过24小时没吃东西了。昨晚睡在草地上,终究还是着凉了,大概现在在发烧吧,想想昨晚天气还是挺好的,其实应该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才对嘛,才符合情节,可事实是上天不会怜悯任何一个人,不会因为你的悲伤而哭泣,苍天无情。

突然想到就这样会不会死掉?或许会吧,谁知道呢,谁在乎呢。

然后,然后做了个好长好长的梦,梦中香雪站在水中央的小岛上,美丽的像一朵圣洁的雪莲花。不知道为什么她在哭泣,委屈的像一个丢了糖果的孩子。水上飘着一层薄薄的雾,好似她轻柔的面纱,轻轻地遮挡,让我看不清她的眼睛。我赤脚行进在水中,一步步挪动想要把她接近。刺骨的寒冷,从脚底传遍了全身,犹如利剑,直戳人心。恍然间水波涌动,巨大的水怪浮现,狰狞恐怖的脸吞没了整个空间,我急切的呼喊,她却恍若未觉,我拼命的想去保护她,却发现我根本动不了,只剩下悲嚎与悲嚎直到哀嚎……

再次醒来躺在医院的床上,原来宿舍的兄弟回来发现我睡着不对劲,送到医务室高烧抽搐,于是又送到了医院,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从小我就身体好,又常在山里面跑,很少生病,别说打点滴了,吃药都很少,没想到这次一个小小的感冒闹得这么厉害,差点真的领了盒饭。

露露是第三天下午来看我的,她进门后我朝门口看了半天,依然没等到想看到的那个身影。

露露告诉我那天香雪真的不在宿舍,她第二天回到宿舍知道了过程,哭了,可什么也没说。

露露说她不知道我们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她感觉我和香雪恐怕真的结束了,香雪是铁了心的。

露露说她不知道我生病了,只是感觉那天我脸色很不好,想来看看的,到学校一打听才知道我住院了,她说我怎么这么傻……

是啊,我怎么这么傻,我了解香雪的,或者说我认为我是了解她的,她平时看着很乖巧,但执拗的时候谁都劝不了。那天晚上一晚上她都没接我电话,肯定是已经下定了决心的,她一旦下定了决心,谁都改变不了,即使我死了……

往后我再也没有去过她们学校,也就再也没有见过香雪。老家那边,妈妈去世之后,香雪似乎也再无眷恋,再也没回去过。似乎我和她之间,已经断了所有的联系,似乎我们的世界完全没有任何交集,彼此从未出现在对方的世界里。

后来听说她和那个奶油小生好上了,再后来听说她退学了,还有很多很多不好的传言,只是,如你所见,我只是听说,也只能去听说。

那个电话,我有一次喝多了酒用公用电话打过一次,语音提示欠费,于是我又交了话费,重新打过去,接通了,只是她听出我的声音,挂掉了电话,我知道是她,至少她没有把电话扔掉,也许是留作某种纪念吧。再往后,我会隔段时间就给交上话费,只是那个电话,我再也没有打过。

倒是露露,时不时的来找我玩。

露露是那种很好相处的女孩子,家庭条件不错,但没有公主脾气,甚至有时候有点大大咧咧女汉子性格。平时喜欢逛街,喜欢出去玩,要是没人一起玩就宅在宿舍看电视剧,看个韩剧能看通宵,第二天就逃课躲在宿舍睡觉。

她待我挺好,来我们学校找我玩,约我一起出去爬山、看电影,可我总是让她失望,不是在忙着做兼职,就是要考试了为借口,她也从不会生气,至于到底如何想,我就不知道了。

和她相处很愉快,像哥们一样,吃饭也从不挑剔,大排档一起啤酒烤串她也开心,学校食堂对付一碗炒饭她也从不嫌弃。而且大约知道我条件不好,又顾忌我所谓的尊严,吃饭或是出去玩,我们总是AA制。有些时候想想,我是不是挺过分的,有点对不住她,也许在她的世界里,大排档吃饭就已经是很丢人了吧。

谁都不是傻子,她这么关心我,待我这么好,恐怕也不只是要和我做哥们吧!嗯,原谅我的自恋,露露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可我满脑子只有一个香雪,容不下任何人,所以,我们只能是哥们。

大学的后两年,我基本就是在混日子,兼职也做的没有以前那么勤快,偏偏阴差阳错,这个时候我找了一份家教。

教一个初中的小孩子数学,小孩子有点皮,青春期叛逆的厉害,数学每次都考几分,据说找了好几个家教,都不起作用。妈妈是个肥胖的凶悍的女人,对孩子又宠溺的厉害,有几次我气不过说教几句孩子,都被他妈妈打断了反过来训我一顿。于是只剩下大眼瞪小眼,实在是无从下手。以前一直希望找份家教,既轻松又赚钱,不意愿望成真竟然是这样,真的是不知道该如何去说,理想和现实也总是差别这么大么?

不知道是不是也因为我那段时间性情毛躁,缺乏耐心,总之这份工作的结果,不是很好。

于是之后就再也不敢去尝试做家教了,以免误人子弟。

至于学业,以能完成任务为目的,英语六级,反正不要求,考它作甚?计算机三级,学了也无用,理它干嘛!学着打游戏,和同学一起,咋咋呼呼骂骂咧咧,键盘拍的震山响。自己给自己找借口堕落,有一个很好的理由,叫做“失恋了”对吧。每个人都有惰性,缺乏的是一个可以说服自己偷懒的理由,而打开我的这扇罪恶之门的钥匙,就是我失去了香雪。

找女朋友?算了吧,瞅瞅自己这副德行!!

浑浑噩噩度日,一条连翻身的欲望都没有的咸鱼,就这样过吧。

一直混到快要毕业那段时间,猛然回首这么四年,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么失败,可这个时候,为时真的已经晚了。

潦潦草草完成毕业论文,拿到学位证书,就算是完成了大学的学业,画面在几百人的毕业照中定格。

拿到照片,我连自己都找不到自己在哪。

毕业前的狂欢,一帮人吃过散伙饭,喝得醉醺醺的一起压马路,有人哭、有人笑,有人挣扎着酒后吐真言,到了这会似乎都有说不完的话;爱也罢、恨也罢,都去他妈的吧,话是这么说,可真的有几个人能他妈的放下!

回到学校门口的时候,有那么一刻,我感到香雪在看着我。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很熟悉又很陌生,很清晰又不敢确定,总之我真的感觉到是她在看着我。可我转身却什么也没有发现,只有不远处一辆贴着深色窗膜的宝马车慢慢启动,缓缓驶远。

我不能确定车里面坐的究竟是不是她,如果是她,既然来了,为什么还是不见我,既然不愿见我,又为什么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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