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非子 儒家墨家都是糊涂蛋

中国传统的治国理念,主要是儒家和法家。儒家的理念是以德治国,孔子曾经曰过:“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儒家认为三代即尧、舜、禹时期是历史上最好的时代,代表了以德治国的最高水平。之后治国的路数,都应该向三代看齐。


墨子

但法家对这一套嗤之以鼻。韩非子说,当今的显学是儒墨两家,他们都称颂尧、舜,但他们对尧、舜的取舍不同,可都认为自己得了尧、舜的真传,到底谁来鉴定儒、墨两家哪一家得的是尧、舜的真传呢?

而且,孔子死后,儒家分为八派,墨子死后,墨家分为三派,各派都自称得了孔子或墨子的真传,又到底由谁来鉴定谁得了孔子、墨子的真传呢?

韩非子认为,尧、舜的年代离今天也太远了,谁是真尧舜还是假尧舜谁都搞不清楚,那么,用他们的道来治理国家,不是糊涂、愚蠢吗?

尧舜之道不能鉴定真伪,孔墨之道也不能判定谁是真传,所以,不能以他们的学说来治国。而且,以德治国从实践上来看也是荒唐的。韩非子说:“夫圣人之治国也,不恃人之为吾善也,而用其不得为非也。”治理国家,不能依靠百姓主动做善事,而是要避免百姓做坏事。因为“恃人之为善也,境内不什数,用人不得为非,一国可使齐。”天下的善人用手指头都数得过来,依靠善来治国不是荒唐吗?如果以法令来避免百姓不做坏事,全国都可以做到。因此,“为治者用众而舍寡,故不务德而务法。”治国要适应众人可以做到的,而不能适应少数人能做到的,严刑峻法,人人不敢为非。希望人人做善事,根本不切实际。

这里韩非子提出了一个底线思维的治国原则,要确保每一个人最低水平的行为底线,这个底线由法律规定,人人守法,则稳定的社会秩序可以实现。

韩非子此论符合历史的事实,孔子及其后学孟子抱着儒家的学说,周游列国推销自己的治国主张,没有一个诸侯国君采纳。为他们作传的司马迁就感慨,他说,翻开《孟子》第一页,刚读了个开头,就“废书而叹”,以为孟子“迂阔而远于事情”。

孔子是儒家学派创始人,但他的学说并非他的创造,孔子自己说:“吾述而不作。”述就是继承的意思。孔子常梦见周公,年纪大了周公不来入梦,还觉得遗憾。孔子对周公如此推崇,因为孔子所继承的,就是周公之道。那么,我们可以思考一个问题,周公制礼作乐使西周政权稳定了四百年,为什么到了孔孟的时代就行不通了呢?


周公

道理很简单,周公的礼乐制度是建立在血亲基础之上。

世界上所有美好的道德,都源自于家庭关系。古代统治者常自诩爱民如子;我们形容好朋友关系,说亲如兄弟;为了表达对祖国的热爱,热情洋溢的高呼“祖国啊,我的母亲”等等。周公分封宗室子弟为诸侯,诸侯又封子弟为大夫,天下就由成千上万的诸侯封地—国,以及大夫封地—家构成。除了臣服的异姓邦国之外,周天子与诸侯国君、大夫都是一家人。而且,诸侯之国与国之间、大夫之家与家之间,彼此相对封闭,其中的成员日常生活基本上局限在大家族之范围内,因此,根本不用强调以德治国,大家自然讲德,因为你不讲德你在这个亲缘、熟人共同体中根本混不下去。

但春秋以降,出现了两种趋势。一是周平王东迁,周王室实力受损,无力控制诸侯。大国国君为了集中资源称王称霸,从外部压迫解散大家族,以获得对人口的直接控制;二是人口的增多,生产水平的提高,大家族内的成员也不想吃大锅饭,想从大集体中独立,以小家庭的模式从事农业生产。但孔子抱着过时的封建体制不放,自然处处碰壁。

儒家虽然口口声声大谈仁义道德,但儒家理论有一个天然的缺陷,就是它的道德观脱胎于宗法封建制度,天然带有爱有差等的特色。爱有差等,就是依据血缘关系而有亲疏远近之别,以此原则建立的社会,无疑就是以我为中心形成的无数圈子的社会。但随着人群交往的日益扩大而形成规模日益庞大的共同体,这种亲亲疏疏的道德观并不适合建立统一的大共同体。就像商鞅批评儒家所说:“(儒家)亲亲而爱私。亲亲则别,爱私则险。民众而以别、险为务,则民乱。”如果依照亲疏关系判定是非,没有一个公平的规则,社会肯定乱。儒家亲亲疏疏的这一套价值观显然不能适应大一统社会的需要。

儒家如何处理这一矛盾呢?它希望把基于血亲关系的道德观念推之于全社会,把孝顺自己父母的心推之于别人的父母,把慈爱自己子女的心推之于别人的子女。美则美矣,人人可能向往之,但就像韩非子所言,没几个人做得到。

但法家解决了这一问题,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这为大共同体中人与人的关系确定了一个公平的原则。

法家的理想是人人以法为准绳,人人在法律之下行事。但事实上法家也做不到,根本的原因,法律的制定权掌握在君主及其官僚的手中,他们把统治阶层的特权写入法律之中,法律不过是统治者控制百姓的工具,从而削弱了法的道德基础。既然法的道德性缺失,只能依靠暴力的手段维护法的神圣性,那么,以暴力手段维护的神圣性也就不成为神圣性了。因此,儒家以反暴力为理由,历朝历代都有所谓的儒者对法家展开猛烈的抨击。

但儒家的抨击无外乎仁义道德这一套,根本解决不了统一的社会公平规则的问题,其实以中国传统本身的思想资源而言,解决不了这个问题。根本原因在于,儒也好,墨也好,法也罢,都是站在统治者的角度考虑问题,他们都代表社会的精英谈如何统治。汉武帝之后,儒法合流,统治者以王霸之术统御万民,也是自然而然的结果,他们以法从外部控制百姓,歪曲儒学从百姓内心培养愚忠。而社会底层没有发言权,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几千年过着“暂时做稳了奴隶”和“做奴隶而不得”的悲惨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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