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憾

鲁迅先生在《朝花夕拾》的小引中有这么一句话：一个人做到只剩下回忆的时候，生涯大概总要算是无聊了罢，但有时竟会连回忆都没有。

忽然觉得自己是个很悲哀的人，我关于童年的寥寥无几的记忆正像荆棘一样抽打在我的躯体上。

前些天到一朋友家闲聊时，他拿出一本装扮得很精致的相册，我刚想伸手翻阅时，他却摁住了我的手，小心翼翼地翻开摊放在我的膝盖上，让我觉得那仿佛是一块易碎的玻璃，忽然觉得很受约束，一双膝再没敢晃动。

“这是我妈怀我时的肚子，怎么样，神奇吧？”

我苦笑，哪有人将这当作炫耀的资本的！

“这是我刚出生时的照片，仅此一张。爸爸说刚出生的孩子不敢多见闪光灯，又不敢轻易抱到屋外，因此有些昏暗。”

但还是能看得清楚，照片上的孩子，刚剪断的脐带上还残存着血迹，一张小脸上最明显的就是那双水汪汪的黑眼睛。

接着我的朋友从他一周岁的照片介绍到最近一个月前照的照片，眉眼之间洋溢着幸福的微笑。而我则强颜欢笑，故作赞许的言辞，然而终究掩饰不住眉宇之间的忧伤——他的照片直观地记录了他的人生，令人心动的童年，风流潇洒的青少年。

说实话我有些嫉妒了。

我想我大概和鲁迅先生是一样的。不同的是，我生活的时代要比他的晚了近一个世纪；在老家的相框上多了几张童年时候的照片。我想童年时期的鲁迅是没见过照相机的吧。

我的童年是简单而快乐的，整天和山涧、杂草为伴，没有过重的课业负担，这就是我关于童年生活最清晰的记忆了。具体的快乐，却因为年久失忆而模糊了。

明明经历了却忘记了，虽不至于全然空白，但恐怕已经难以拾起了，这一点我比鲁迅先生更可悲。

现在想来，只恨自己当时也不懂得记日记，竟没想到若干年后的今天却自失了起来。

过去了就让过去吧，记下现在的成长历程吧，不要让晚年的我再又垂泪自叹了，否则那个时候恐怕比现在要凄楚得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