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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宿舍的路上,我特意去了趟小卖铺,小卖铺弄得实在是简陋,不过就是几块木板随随便便搭起来的。不过,人倒是不少。我掏出口袋中仅有的一枚硬币,在冰箱中拿了一块“蚂蚁上树”。没想多少,我便撕开袋吃了起来,咱吃不起烤鸭,还吃不起雪糕嘛!
我一边吃着,一边慢悠悠地向外面走去。可就在我快跨出门的那一刹那,那个中年妇女叫住了我:“喂——喂,吃雪糕的那个,还没给钱呢?!”
我愣愣地转过身,目瞪口呆地说:“说我吗?”
“废话,不是你是谁呀?!”
周围的人都大笑了起来,这让我感到很不自在。
“我刚才不是给你一块钱了吗?怎么……”
“你吃的雪糕是好的,卖一块五,这种小布丁才卖一块呢!”
“什么?”我晕了,“你怎么不早说啊!”
“早说……要是早说我还能挣你钱嘛,快点,拿钱,我这还忙着呢!”
我做出一副受窘地样子,象征性地翻了翻全身的口袋。当然,在翻口袋之余,我还忘不了大口大口的吃雪糕,不吃要是全化了,多可惜啊。
翻完后,我板着脸说:“对不起,我真没钱了。”
“别整这些没用的,你这样的学生,我见多了,快点拿钱,没看我很忙嘛!”
“我……我……真没了……”
“我这有。”一个女生的声音从我的背后传来。
我转过身,吃了一惊,呀,居然是泪蕾。泪蕾十分会意地向我笑着,从口袋中拿出了五角钱。我不好意思地走上前,接了过来。在我接过钱的时候,我触到了泪蕾那温热的手指。
转过身交钱的时候,我立马涨了志气。我大摇大摆地走着,在柜子前我学孔乙己的样子排出了五角大钱。嗟,来拿!当然,这句话我没直说,我估计,要是我说了我得当场歇菜。
中年妇女立马换了副面孔,微笑着说:“欢迎再来!”听了这话,我特肉麻。
走出小卖铺后,我侧过脸向走在身边的泪蕾说:“谢谢你啊。”
“谢什么啊,你倒是挺有个性的!不过……”
“那钱我明天就还你!”我立马插话,因为我不想提前上政治课。
“你说那五毛钱啊,”泪蕾笑着理了理头发说,“算了吧,就算我今天对你的补偿。呵呵。”
“那哪行啊?你这不是赔大了吗?”
“你和你同位倒是蛮有意思的,一点都不听老师的话。”泪蕾转着黑黑的眼珠说。
“是吗,”我摇着头说,“我们已经算很听话了,我们在初中就是同位。”
“哦,我说呢,一唱一和的,天生的一对,可惜了,都是男的。”
“可惜什么啊,”我抿着嘴说,“我告诉你个秘密,我们可是同性恋哦!”
“什么?!”泪蕾大惊,瞪着眼珠,伸着双手向后退,“别……别……别靠近我!”
看得泪蕾惊慌失措的样子,我大笑了起来。“骗你玩呢,你还当真啦?”
“呵呵,不好意思,我一听到这个词就渗的慌!”
在一起上楼的时候,我疑惑地问:“你也在这幢楼上啊?”
“哦,是啊,这栋楼是男女混合楼,前4层是男生,后2层是女生。”
“唉,原来是这样啊。”我叹了口气叫道,“我们学校居然重男轻女,我鄙视!”
“重男轻女?”泪蕾糊涂了起来。
“你想啊,”我张牙舞爪地说了起来,“这么高的楼,让女生住最上两层,多累啊,这不是重男轻女,是什么?!应该让女生住下面,我们男生住上面,这样才叫公平嘛!”
“切,你呀想得美,我要走了。”
这时,我才回过神来,原来已经都4层了。我连忙问:“你住哪个房间啊?”
“510啊。”
转过弯,我便向宿舍走去。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感觉特别地舒畅。走到宿舍门口一推开门,随之而来的是噼里啪啦的掌声和疯狂的呐喊声:“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男二号登场!”
我予以坚决地还击:“疯了,疯了,都疯啦?!”
喊完后,我们四人小聚了一会儿,我们都拿出自己家的特产,能吃就吃,能喝就喝。我和老古是来自李庄的;李冰是来自县城的,不过脑袋发烧居然愿意在学校里受苦受难;而孔盂是来自联武的,是个热爱古典文学的古典迷。介绍完后,我们都纵情谈笑着,说起了各自上初中时的趣事轶闻,谈起了各自的鸿鹄之志:我想成为超级外星人罗纳尔多;老古想成为世界首富比尔盖茨;李冰想成为发动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希特勒;孔盂想成为中国历史上的大圣人孔子。然后,我们又说起了在二中的别样感受,说到了县城的新事物,最后以“学校真他妈的烂!”收场。
早晨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我坐起身,透过视窗看到了阳光洋洋洒洒地布满了整片视野。我一边穿着衣服,一边观察了一下宿舍里的动静。老古还在睡觉,李冰和孔盂都已经在吃早饭了。我马马虎虎地叠好被子,便下铺穿鞋。
李冰见我起来了,抬起正在吃面条的脸说:“醒了?”
我点了点头,“哦”了一声。
穿戴完后,我便把老古拖了起来。孔盂吃完饭后,便从床下拉出了一个箱子,拿出了一本翻得不像样子的书。我还没来得及问,孔盂便自顾自的念了起来:“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见此状,我和老古立马跑了出去。在关上门后,老古叫着:“整个一神经病!”
我伸了伸胳膊,抖了抖身子,想了想还是没有说话。
我和老古向学校的餐厅走去。走到餐厅的时候,整座大厅空荡荡的,不知是因为太早,还是因为太晚的缘故?我和老古各要了一碗米粥一个馒头一份小菜。这是我出家门后,吃得最有纪念意义的一顿饭。吃完后,我问老古:“去哪?”
“废话,还能去哪啊,当然是去教室了。”
“去教室干嘛?上课?”
“上个屁课,”老古斩钉截铁地说,“准备开始一周的军训吧!”
一听“军训”我懵了,还不如上课呢!在去教学楼的路上,正好碰上了李冰和孔盂。一路上,我们便说笑了起来。
我拍了拍胸脯,打了一个饱嗝,便问道:“孔盂,你早晨读的是什么书啊?看你那么入迷!”
“真笨,这还不知道,”李冰连忙说着,“三字经呗,我从小就会背!”
老古笑着说:“那你背背,让我洗洗耳朵听听。”
“人之初,性本恶;性相近,习相远。就这个呗,一看就知道你们幼儿园就是常挨揍的那种!”
“哦?”我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原来如此啊。”
孔盂向前跨了两步,摇头晃脑地背着手顾自地叫着:“子曰: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天啊你言……”只听见“嘭”得一声,孔盂的脑袋撞到了电线杆上。
我们三人立马爆发出雷鸣般地掌声,“撞得好!”李冰大叫着。
孔盂对我们的大笑很不屑,自己揉着脑皮,低低地安慰着自己:“仁者不忧,智者不惑,勇者不惧也!”
我们三人互使了一个眼色,大叫一声:“傻帽!”说着,我们便一溜烟地跑了。
走到教室,班主任废了几句话,就让我们搬着座位到操场集合;好像是为了开个什么誓师动员大会。排好队后,由英明的班主任引领我们向操场进军。到操场的时候,才知道我们班落后了,有些班已经在那等了。
等了好长时间,会才正式开始。首先是主持人走上讲坛,握着话筒激情飞扬地说:“同学们好,欢迎大家选择二中,选择了二中,你们的明天必定是辉煌的,你们的选择是英明的!新的学期就要开始了,大家已不是曾经的初中生了,你们是二中的希望,你们是二中的骄傲,你们是新生的太阳!好,下面以热烈地掌声来欢迎马校长讲话,好好,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主持人刚讲完,老古就迫不及待地了大喊了一句:“马校长好!”喊完后是一片寂静。紧接着,老古又喊了一句:“马校长辛苦了!”现场一下子乱了,有鼓掌的,也有大喊的。出于慎重地考虑,我一边拍着手,一边做着大声呐喊地样子——只动嘴唇不发声。
马校长一边微笑着,一边挥着手走上讲台:“好好好,同学们好,同学们辛苦了。今天呢,我们欢聚一堂,是啊,大家抬头看看阳光明媚,一片和谐的大好景象啊……我呢……要祝贺……”就在这时,在操场的前面只听见“啊”地惨叫一声,然后是重重地砸地的声音。我们看到校长的表情一下子惊呆了,在熹微的晨光中,校长的样子无比地憨厚。
我们都站起身,翘着脑袋向后面张望。看了好半天,才明白原来是有个女生跳楼自杀了。全场一下子爆炸了,有女生的尖叫声,有大喊“救命的”,学校的保安恐怕这辈子都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他们都慌里慌张地跑动着。李冰踩着凳子大叫:“哎呀……哎呀……我的妈妈呀……从四楼跳的呀……”孔盂吓得一下子扑在了老古的怀里,老古双腿一软就倒在了我的怀里;这俩家伙的重量加起来比一头老母猪还重,我承受不了,就一下子倒在了李冰的身上。站在凳子上的李冰情不自禁地叫着:“啊……啊……别……别……”最后“哄”地一声,我们都倒在了地上。
校长召集各班老师,开了一个五分钟的会议。开完会后,由班主任把我们带回教室。在回教室的时候,全场都故意绕了一个大圈子。回到教室后,班主任在班里来回地转了四五圈。估计是转累了后,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挥舞着双手无比哀伤的说:“同学们,我们都默哀吧!为了一个鲜活生命的逝去。刚才学校经过认真调查,是这个女生自己不小心从窗台上掉下去的。这个女生平时太爱打闹了,是一时疏忽才滑下去的,希望大家不要乱传,以免坏了学校的名声,毕竟谁也不愿发生这样的事情。”说着,班主任揩了一把并不存在的辛酸泪。擦完眼睛后,班主任换了一副口气说:“不过啊,或许是因祸得福吧。我们的军训取消了,所以说啊,你们还真的应该感谢这个伟大的女生,是她拯救了你们,你们用不着在炎炎烈日中流血流汗了,你们这一级真是幸运啊。”说着,班主任咧开嘴笑了起来。
我们班一下子静了下来,我们都把心思放在了别处。最后,班主任扔下一句:下午发书,明天正式上课。丢下这句话后,他便灰溜溜地走出去了教室。我们都没有说话的心情,都把心思放在了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上。其实,让谁谁都想不明白:一个将近两米高的窗台,怎么会一不小心滑下去?
下课的时候,我和老古经过那幢教学楼。地面上的人已经找不到了,仅仅留下了一大摊褪不去的鲜红鲜红的血。我抬起头望着那半掩着的窗户,很长时间说不出话来。炎炎烈日中,一只一只受了惊的乌鸦凄厉地鸣叫着,逐渐地覆盖了整片苍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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