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樟的香

    青灰的石板，洁净，干爽，偶有几片枯叶，却也可看出是新落不久的。记忆中的墨色青苔早已无迹可寻。方正的青石板，一溜齐整整的往远处去了，到眼神可及之处蓦地急急一转，似乎难辨方位。可到底那路延伸的方向却是实实的烙在脑子里的。

    望着道路两旁苍翠的青松和稀落的梧桐，许久未归的紫玉脸上有些怔忪，仿佛回到儿时，和同伴捉迷藏，她一个人站在路中央，渐渐黑下来的天光中，周围暗沉沉的树影像张牙舞爪的鬼魅，她吓得顾不得找人，一阵风似的，跑回了家。树影里一只大黑鸟斜刺着飞了出来，扑棱一声，紫玉方回了神。等到了家，最后一抹斜阳也退了场。山上的夜黑得彻底，若天上连半颗星子也无，那夜便似兜头盖下一张厚厚的绒布，不留一丝光亮。

    阁楼上点了一盏小灯，昏黄的灯光在风中摇曳，像海上的小船，似禁不起风雨，却又那般顽强。紫玉的脸隐在这微光之中，青玉一般的脸庞，娇脆的轮廓，黑曜石的眼睛因这微光更显明亮。她一手支着腮，半倚在朱漆窗栏上，此刻她的情绪是低落的，脑子里不住回荡着母亲方才席间的闲话。他，要结婚了。凉风拂过，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初秋的夜，怎的已如此凉。她的身子微微发抖，心，似夜随那风飘到了空中。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香樟树的味道，有些浓郁，她的头昏昏涨涨，恍惚间分不清现实和梦境。她看见了一个小女孩，委身坐在梧桐横斜的枝丫上，白萝卜似的小腿前后晃悠着，阳光透过密密的香樟树叶洒落在她脸上，表情看不真切，但想必她定是快乐的，像一个小仙子。那个男孩就站在树下，微微抬头，低声说了什么，声音太轻，仿若呓语，似乎想让她听见，又不让她听见。可偏偏风把那碎语送到了她的耳边，她知道了他的心事，可他不知道她的，他只晓得，从此，她开始躲着他。

      她是羞怯的，胆小的，而又卑微的仰望着他。她躲开他，却又偷偷观察他，一颗心像是被蜜浸过而又被火烤过似的。然而这一切他都不知道。

      门前的香樟树叶生了又落，落了又生，生生不息，可她的心事却全都随那枯枝败叶融入了黄土。她爱他，在她还不知道什么是爱的时候就爱上了他。可他呢，或许爱过吧，至少如今是不爱了，不然为什么会和别人结婚呢？

    风把树叶吹得飒飒作响，不知又吹落了多少红叶，吹乱了多少情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