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文 | 二十四年前

下了班走出地铁,因为没有看到有眼缘的自行车,于是走路回家。因为没带耳机,所以耳朵里也落得个清净。清净的时候,就容易想些这样那样的事情。

比如身上的衣服好像缩水了,比如大象花园的英文招牌写得还挺好看,比如健身房的地推小哥会不会因为我拒绝了传单而揍我一顿,借此向我说明学习格斗的必要。

右转,左转,在走到下一个右转之前,我忽然想到了二十四年前的今天。那天的事情我当然不记得了,所以只能想象。

那天家里应该还算热闹,吃了晚饭的一大家人很有可能聚在一块儿。因为那天的前两天爸爸妈妈刚有了第一个大胖小子,爷爷奶奶刚有了第一个大胖孙子,叔叔伯伯姑姑婶婶刚有了第一个大胖侄子。

在那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家里,年轻的我带来三天的热闹应该不算过分。当然,除了热闹,也带来了一些麻烦,到目前为止,长成了足足二十四年的麻烦,这一点挺过分的。

那个时候的我除了吃奶、睡觉、新陈代谢和哭之外,想来是没别的事情要做的,描写起来未免太无聊了一些。就略过好了,来想象一下二十四年前的爸爸妈妈,他们可能不那么无聊,甚至把我无聊的吃喝拉撒睡都当作有聊。

二十四年前,二十四岁的爸爸大概还喜欢抽纸烟,比如说在后来的十多年里我常常替他去买的五块钱一包的“大红河”,白盒红盖,“河”字很像“何”字。相比笨重的水烟筒来说,纸烟确实更洋气也更年轻。

根据我后来对他的了解,二十四岁的他应该不会像我现在这样敲键盘写散文,一来电脑的普及程度有限,二来已经在社会摸爬滚打了八年的他,跟散文这种东西保持距离放在现在也是应该的。以至于在我听着《父亲的散文诗》来做BGM的时候,多少感觉到了些许的不合适。

不过就算是不写散文这种破烂玩意儿,那个时候的他抽着烟应该也会有挺多心事、挺多想法,我比较好奇他会不会有些发愁。因为家里多了一张要靠他养活的小嘴,也因为不知道这张小嘴将来会长成个什么东西。到底会不会愁呢?我想想看。

再根据我后来对他的了解,应该是不会愁的,毕竟他一直以来都把“父亲”这个角色扮演得很好,即便是面对一个小不点,还有早我一年的姐姐这个大不点,即便我们那个时候还啥都不懂,他也不会当面表现出愁来,就像他在后来的二十多年、三十多年乃至是可预见的一生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可惜我年轻的父亲“那时还太年轻,不知道所有命运的馈赠,都早在暗中标好了价格”,于是我的一张小嘴,还有姐姐的和两年后会来到的弟弟的,在后来都慢慢长成了大嘴,缠着他缠了好多年,头发冒出白色,手掌更加粗糙,本就嶙峋的腿看起来愈发无力。

我年轻的母亲大概也一样,二十岁的她在十八岁时嫁给了腿脚不那么方便的父亲,十九岁时有了姐姐,二十岁时有了我,二十二岁时有了弟弟。于她而言,命运的馈赠好像有点儿恶作剧的味道,可能在命运看来,相对更年轻的她会更大胆一些,面对恶作剧时不会那么抗拒。

如果把时间帧拉回二十四年前的今天的话,把时间再调晚一些,妈妈也许刚给我喂过了奶,也许还给我那馋嘴的姐姐喂过了奶。她会在家的里里外外转转看看,有什么没做的家务是自己还能做的。当然也许那几天她应该多休息,下床是过段时间的事。但根据我后来对她的了解,妈妈一直都在忙里忙外,即便是在那些理应休息的日子。

年轻的她不像后来那样遇事有越来越多的耐心和隐忍,但却有后来也一直有的倔和决心。既然选择了丈夫,既然生养了孩子,既然要担起柴米油盐酱醋茶的日子,那不管命运有多少的恶作剧,不管生活或明或暗地出了多少难题,坚持和想办法,总是能解决的。

二十四年前,二十岁的妈妈还很喜欢打扮,喜欢裙子,尤其是能把身材展示出来的那种。我见过照片里她穿裙子的样子,有别于我后来见过她的所有样子。大概是在用来陪我们长大的这些时间里,她用年轻和命运做了交换,换来一家五口,三餐四季。

我们也在那张照片里,三人小人儿被年轻的夫妻二人牵着抱着,站在“小章相馆”的人工布景里面。当时的我们都很平静,以至于后来在我很多次看到照片的时候,首先想到的不是“合家欢乐”,而是某种我希望用“干净”可以描述的东西。在二十多年后的如今,在我自知腐烂、自觉卑劣的如今,感觉颇难得的东西。

已经二十四年了,真的发生了好多事儿啊。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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