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蛊女
文丨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魏烬想去温从戈那边,却被蛊傀挡住了去路。他只得拔剑应对,可面对如潮一般的蛊傀,他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如鹅毛一般的雪,依然静默无声地下着,火焰燃烧的速度并不快,甚至有变小的苗头儿。
孙念英僵硬地想要放开温从戈,可却不受控制的俯下身去,墨发垂落下来,落在温从戈的胸口。
温从戈手上的铜钱落在地上,发出一声儿轻响,孙念英蓦然回头,看到他袖间露出的一截手腕,那手腕上,用红绳穿着两枚铜钱。
孙念英动作顿了下来,眼里的泪掺着红,砸落在他身上。
“爹…爹死了…是我害死了他…是我害死了他…”
温从戈骤然发力,挣脱了控制,扼住了孙念英的肩膀,用力掀翻了那瘦弱的小姑娘,快速站了起来。
孙念英瞳孔一缩,捂着脖颈,弓着身子,痛苦地叫出了声儿,蛊鬼再一次控制着她,让她站了起来,扑向了温从戈。
就在此时,琴声喧嚣而来,铮然打断了笛声,一个抱着长琴的男子卷乱落站在东房房顶。
鹰卫首领,周眠。
琴声裹杂着内力与杀伐气息,涤荡出去,将将盖住了笛声和蛊铃的声音,孙念英要去掐温从戈脖颈的动作停住,缓缓放下了手,垂头站在原地。
……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燕不修比其他人先一步发出信号烟火,那之后,他看到了其他几人的信号。
这意味着,其他人是安全的,起码暂时安全。
燕不修跑了一个死路,此时站在悬崖边的他,脱力地跌坐在地上,握着自己的佩刀,深吸了一口气。
原路返回已是不能,可就此认输,他不甘心。是以,他坐在原地,调息恢复着体力,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殊死一搏。
漫天风雪带着空寂,雪花如鹅毛一般垂落在燕不修身上,不多时便在他肩上堆了一小堆。
燕不修不喜欢一个人,一直都不喜欢,那太孤独了。哪怕平时跟在暗处,也要同另一个人挤在一个阴影处,就算不说话,他也觉得心安。
燕不修年幼就在暗卫营了,只不过是霍潭的暗卫营,他是个没心没肺的人,说话不着调,行事也不够认真,一度差点儿死在暗卫营里。
是他大哥拼死护着他。
那时燕不修的大哥让他不要报仇,他斗不过霍潭。可燕不修觉得,总会有机会的。
燕不修的大哥死后几年,他举步维艰,光是活着,他就用尽了所有力气。后来,暗卫营来了个少年,那少年穿着红衣,戴着半张蝴蝶面具,身姿纤弱。
听暗卫营的头儿说,这少年是霍潭的鹰犬,得霍潭赏识,来选暗卫。
燕不修想,这么弱小的人,怎么在楼里活下来的?或许是他眼神中的鄙夷太过明显,那少年冲他勾了勾手指。
燕不修疑惑地走到他面前,下一刻,天旋地转,那少年用一只手,就将他撂翻在地。
“小子,站起来,跟我走。”
那红衣公子多年前的一句话,让他脱离了苦海,可现在,他还在等着他呢…
燕不修竭力忽略掉了失血带来的眩晕,用刀尖儿顶地,摇摇晃晃地站起了身。
左右他都要死了,何必那么憋屈,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了,万一他就冲出去了呢?
远远地,有一队人向他走了过来,他握紧了武器,缓缓抬起。
一道清丽的女声儿,带着几分调侃:“燕大哥是打算多杀几个人,然后跳崖自尽嘛?”
燕不修茫然了一瞬,看清了来人。为首之人一张稚嫩的娃娃脸,劲装短摆,摆上绣了一道飞鹰,墨发挽成了一个高马尾,负手歪头冲他笑着。
“我是玄莹,奉命来接你回去,你放心,周大哥已经带人去了主子那边。”
燕不修点了点头,迈开步子只觉眼前一黑,他一个踉跄,栽倒了下来。
玄莹的手下赶忙伸手,扶住了燕不修,一行人快速整队,离开了这处悬崖。
……
城西区义庄。
笛声与蛊铃渐渐消去,徒留一道琴音走了尾声儿。周眠抱着长琴,脚步一点,轻功落在了正房前台。魏烬看了眼烧了一半的槐树,踩着蛊傀的头借力,飞身到了温从戈身边。
周眠笑道:“那几个小子已经没事了。主子,你居然打不过这小姑娘?”
温从戈挑眉瞪了他一眼:“你很闲?去把那棵槐树给我烧干净了。”
周眠点了点头,转身招了几个手下行动。
魏烬问道:“她还有救吗?”
“晚点就没救了。”
温从戈拨开孙念英后颈的发丝,那莹白纤细的后颈上,正趴着一只人面虫,那只虫子有着红甲,甲翅之上,有一张类似于人脸的图案。
此时此刻,没有蛊铃下达命令,那人面虫死死地扒在孙念英后颈,动也不动。可一旦人面虫钻进孙念英体内,这丫头就彻底成了蛊女,再想救,可就来不及了。
周眠带人将庭院槐树下布满了干草引柴,又淋了火油,确认无误后,方才点了火。
整棵树发出嘶嘶地声响,蛊傀瞬间扑腾挣扎着向槐树扑去。周眠带着人退后几步,皱了皱眉。
孙念英不受控制地转身,向着那棵槐树走去,魏烬忙上了一步在她身前,将人拦在了原地。
孙念英抬起头,露出了发丝下的苍白脸颊,那双本该干净漂亮的双眼,空洞地望着槐树的方向,滚落下一行血泪。
温从戈用刀在掌心划破一个痕迹,那人面虫的触须动了动,撕裂皮肉的声音响起,孙念英的身子一下软倒,魏烬急忙伸手,揽着她的肩膀将人扶起。
人面虫落在温从戈手心,顺着血味爬到伤口附近,就要往里钻去,温从戈一甩手,将那人面虫落在指尖,向着槐树丢了过去。
乌鸦啼鸣下,槐树燃烧着,轰然崩塌,冲进火海中的蛊傀数不胜数,空气中散发着难闻的味道。
魏烬打横抱起孙念英,一行人离开了义庄。
……
栀崖酒馆,天刚蒙蒙亮,还没开馆。
医女帮孙念英包扎完,便走到温从戈身边,屈膝拜了拜:“这位姑娘已无大碍,公子放心。”
温从戈微微颔首算是知晓,那医女转身离开。
玄莹从后院进了大堂,跑到温从戈身边,笑盈盈道:“主子,云哥他们没事。咦?这是魏小爷?好久不见啦。”
魏烬弯了弯眸,说道:“难得还记得我。”
玄莹吐了吐舌头,寒暄之后,站到了周眠身后。
周眠托着下巴,笑着给温从戈倒了杯茶推过去:“你若事事亲力亲为,还要属下做什么?”
温从戈答非所问:“琴师这工作,我瞧着你做的不错。”
周眠眉尖儿蹙了蹙:“怎么?你要辞退我不成?”
温从戈执着茶杯抿了口,笑道:“嗳——身契我不是早还你了?你就是想走,我也拦不住。”
周眠无奈摇了摇头,微微看了眼玄莹:“将那孙姑娘的事,告诉主子。”
“是。”玄莹应了一声,想了想才开口,“孙姑娘是孙秀才捡来的,她喜欢的人,是虞城本地有名商贾的儿子,尹照。尹照的父亲曾是状元,不过他不慕功名,辞京回乡,做了不少好事,在百姓眼里,很有名望。”
周眠接话道:“秀娘那丫头,和这个尹照,也有点关系。”
温从戈挑了挑眉,往魏烬身上一靠:“哦?怎么说?”
玄莹说道:“尹照曾经向秀姐姐示过好,秀姐姐似乎…也很喜欢他。”
魏烬说道:“可前几日吃饭时,酒馆的小丫头调侃秀娘,那丫头对这尹照的态度讳莫如深,可不像是喜欢。”
周眠耸了耸肩:“问问她不就得了。不过我觉得,秀娘那丫头说不定是觉得他人不好,配不上。”
温从戈指尖叩着桌面,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算是认同。
玄莹笑起来,手臂搭在周眠肩膀上,挪愉道:“老大,你跟咱们主子学学,咱主子多会怜香惜玉。而且在主子眼里,小姑娘都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宝贝。”
周眠看了眼温从戈,温从戈只浅浅笑着,无奈摇了下头。可在周眠看来,这话跟戳人痛处没区别。
毕竟温从戈对小姑娘好的原因,可太简单了。
周眠笑眯眯看她:“嗯?你说什么?”
“没什么!”玄莹立刻站直身子,“我突然想起还有事儿,老大我先走一步。”
于是三个大男人,一脸莫名地看着那姑娘落荒而逃,出门的时候还险些撞到门框上去。
温从戈无奈开口:“我还没的那么小心眼儿,阿眠也不怕把人吓跑了。”
周眠装作没听懂,指了指自己的脸:“我长得很可怕吗?那丫头干什么一副见了罗刹的表情?”
魏烬看了他一眼,要说这公子如玉,举世无双,倒也是有的。可惜啊,挺好的人,长了张嘴。
温从戈有心夸他两句,可他那个不着调的样子瞧着挺欠揍,于是他只敷衍地点着头:“嗯,好看好看。”
周眠气得一阵无语,合着他他两头儿不讨好,这俩人还敢不敢再敷衍点?
周眠站起身告辞,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着温从戈。
“主子,我怎么不知道,你会解蛊?”
温从戈托着下巴看他,说道:“你不知道的多着呢,在楼里,我怎么可能一点底牌没有?不过是一点血沾了引虫香罢了。”
温从戈的话,他其实是不信的,可温从戈不想说的事,就算他问也问不出来。周眠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迈开步子出了酒馆的门。
玄莹看见他出来,迎上来几步,说道:“老大,我怕黑,你送我回去。”
周眠看了一眼方才避他如蛇蝎,这会儿又可怜巴巴的小姑娘,无奈叹了口气,伸手摁着小丫头的后勃颈,推着人往前走。
“走吧。”
酒馆内,魏烬把糕点往温从戈身前拽了拽,温从戈拿了块儿红豆糕咬了一口,眯着眼睛咀嚼着。
魏烬说道:“所以,你是怎么把蛊引下来的?”
温从戈耸了耸肩:“我中的毒会随着血液扩散,这一身带着毒的血,是蛊最喜欢的饲料。”
魏烬沉默了一下,说道:“我记得,周眠是最像你的人,你不告诉他,他总有一天会知道的。”
温从戈偏头笑着看他,说道:“瞒一时是一时,无解的东西,再多人知道也没用。”
折腾了一宿,两人吃了点东西,便各自回了房间休息,尹家在百姓眼里名望很高,尹照的事,还得从长计议。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