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偶

在这个城市住了7年多丽红始终还没有自己的家,每当想到这点都不免有些沮丧,但这个家倒也不是现实意义上的房子,实际上到新都的第二年,丈夫的领导就指派了一套男士宿舍给他们,不要钱,唯一的缺陷就是不能带家属,不过毕竟不要钱不是吗。在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有一个床位都已经很奢侈的新移民能有一处男士宿舍简直就像是被老天亲吻过一样幸运。要知道,有的人可能一辈子都不曾有过自己的床位,何况男士宿舍。

毫无疑问的,老公住进了宿舍,而丽红继续留在新移民的居民区里。说是居民区,但实际上这里只有很多的电梯间,是的,没有房间,只有电梯间。新移民们每天晚上进入所能挤进去的电梯间一个挨一个,密密麻麻的直到电梯报警,然后关门,没挤上去的人则继续安静的等下一趟电梯,毕竟门的一开一关之间也就只间隔了3s。从没有人想过门后的人去了哪里,为什么电梯只要3s就空了,进去的自己都经历了什么,只知道站进去等3s,门打开时就是新的一天,甚至来不及思考我为什么要在电梯里。

对丽红来说每天最快乐的时光就是等电梯,她有时会故意让其他人先上,因为似乎每天出了电梯上班吃饭下班吃饭上电梯之间唯有等电梯时可以等一等。丽红有一份不错的工作,就在电梯间对面的前台站着,数着有多少人多少电梯,只需要记录这两个数字工作就完成了,数字甚至不需要她自己数,而是到了下班时候就已经在显示器上了,丽平需要做的只是把它们输入另一台老式电脑的表格里。只是这样的工作就可以住在电梯里而不用流浪在外面无尽的暗夜中,这绝对是一份所有人梦寐以求的工作,大家都这么想。丽平不想起丈夫的男士宿舍时,也会这样想。

自从丈夫离开电梯间去了男士宿舍,就几乎断了联系,只有每个月宿舍大扫除时才出来见一面一起挤一次电梯,但丽平依旧很高兴,因为毕竟她的丈夫在男士宿舍住,而且是免费的。每当丈夫回来时都会给丽平带礼物,一般是各种木头的小东西,从男士宿舍里偷偷带出来的稀罕玩意,毕竟没有什么人有机会见到木头,更别提是玩意,不是救命的药品,而是玩意。这是多么奢侈的一件事啊,当有些人得了绝症只能到处求人搞点碎木渣来续命的时候,丽红,这个住在电梯间里的前台居然私下会有用木头做的只是为了玩乐而存在的小东西,只因为她老公住在男士宿舍,而且是免费的。

虽然它们真的很小,最大一个也不过丽红小指甲盖大小。在丽红眼里那是个奇怪的零件,有齿有把手还有斗,斗上还刻了个十字型的花纹,像一个大号的耳朵掏,当然她可舍不得用它来掏耳朵,那可是货真价实的木头啊,关键时刻或许能救人一命。丽红怀疑那是丈夫从哪位名贵的机器那里偷来的。丈夫说那个十字是一只燕子,是一种会在天上飞的动物,而丽红认为的四根齿和把手其实是一匹马,是一种在地上跑的动物,加上那个斗就是一辆马车,虽然它很小但却是一个宝贵的文物“马踏飞燕车”的复制品,是上世纪最后一任人类领袖在参与人机政权选举投票时的战车,代表着自由。

说这些的时候的丈夫虽然还是像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的站在等电梯的队伍中,但丽红却仿佛看到他眼中有些不一样的神色,就好像那些刚刚吃完木屑的人,似乎特别让人想多看一眼。当丈夫不在的时候丽平甚至想如果我把这马车吃掉会不会也有那样的神采,但然后呢?这样想着的她还是选择把马车藏在口袋里,只在上班等待的时候偷偷的在手心中摸索。

丽红觉得似乎自己成了马车上站着的那个木偶,驾着马车乘着飞燕,飞上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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