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6-09 -明经进士

             

               

            淺议明经进士

        十多年前，筆者在村中走访时，曾见到“明经進士“匾一面。由於当时條件所限，未予排照留存。后來再寻访此匾，已不知去向了，实在遗憾！据收藏者说，在五、六十年代，因改作他用，字跡几乎被削平。我初见时，经清扫除尘、浸湿，方显出匾额主题字为“明經進士“四个行书大字，其左侧认岀“馬炎午“名讳，其它不详。近来，据说在马炎午后人家中又发现一面“‘明經進士“匾额。基于此，有必要对“明经進士“加以解读。

              一    汉代    明经

        什么是明经？《辞源》对其解释是:通晓经术。《汉语大字典》p1601‘’通”条，释为通晓。《释名.释言语》进一步解释:“通，洞也，無所不通贯也″ 。《易.繫辭上》：“曲成萬物而不遺，通乎晝夜之道而知。”《  孔颖达》言：“通晓於幽明之道，而無事不知也"。 该条  又释曰“学识渊博。”引《后汉书》卷27《杜林传》云: 林从‘竦受学，博洽多闻，时称通儒。《论衡.超奇》说:博览古今者为通人” 。 可见对精通儒家经典，称为明经，对通明经之人称通儒。据说，明经一词在秦朝已经出现，笔者通阅四(书)、五(经)，及《史记》有关章节，未查到该词。在《汉书》中则多次见到该词。其《董仲舒传》云:“武帝即位，举贤良文学之士，舒作贤良对策。仲舒所著，皆明经术之义“。《萧望之传》云:“上初即位，思进贤良，望之为平原郡太守，上疏曰:  願陛下选明经术、温故知新，通于几微谋虑之士以为内臣，参与政事。汉元帝即位，太傅望之选白宗室明经达学散骑(指刘更生又名向)。”《召信臣传》《王嘉传》分别载: 召、王二人以“明经甲科为郎，出补(官)。 这说明从汉武帝开始，已有选拔明经儒者作朝官，参与政事。所以说，在汉代明经，已被作为荐举取士的名目之一了。

            二  唐、宋    明经与進士

        隋唐以來，我国开始了由科举取士选官制度的时代。《新唐书》卷44《选举上》载:  唐制，取士之科，多因隋旧。其科目有秀才、明经、進士、明法、明字等科。其考选内容及方式：明经科，先帖文，然后口试、经问大义十条，时务策三道。所谓帖文，其方法是:在经文中任选一段，盖上其右、左两边的文字，仅留中间一行，再用纸帖盖上该行中的三、五个字，让应试者将被遮盖的字读出或写出來；或摘取经文中的一行，印在试卷上。根据摘取这行文字，写出与之上相联系的上下文句。前其者类似近代考试的填空白，后者类同诗词大赛中，题出一联诗句，让答出上联诗句之类的题目。其目的是考查应试者对儒家经典的熟悉、熟练程度。所谓口试，又称墨义，它是围绕经义及注释提出问题，按要求作出回答。《新唐书.选举上》考试结果，分四等。 凡進士，《  唐六典》卷4“礼部尚书”条言:先帖经，然后试杂文及策。文取华实兼举，策须义理惬当者为通。《冊府元龟》卷641《贡举部.条制三》载：唐文宗大和八年，礼部奏:進士举人(此处言举人是参加礼部考试的应试者，不是明、清两代所说的乡试中式者)，国初以來试诗赋、帖经、时务策…。考试结果分甲乙二等。取士数额，自武德以来，进士科大抵千人得第者一、二。明经倍之。这就是说唐朝立国之初，進士科考试内容先考诗，然后才有帖经，时务策等项。所言試“诗“一项内容，据《旧唐书、楊绾传》载:“天宝十三年，唐玄宗亲临勤政殿，对 ′通博典坟、洞晓玄经、辞藻宏丽、軍谋出众′，取辞职藻宏丽外，别试诗赋各一首，应举试诗赋自此始。“这里说的是皇帝特别举行的取士考诗赋开始的时间。《旧唐书》168《钱徽传》载其父钱起，天宝八年参加進士礼部试(称省试)，主考李暐出诗题“湘灵鼓瑟“五言六韵十二句。(钱)起作诗:“善鼓雲和瑟，常聞帝子靈。馮夷空自舞，楚客不堪聽。苦調凄金石，清音入杳冥。蒼梧來怨慕，白芷動芳馨。流水傳瀟浦，悲風过洞庭。曲终人不見，江山數峰青“以应(诗引之《全唐诗》卷238一14《省试潇湘鼓瑟》)。其末尾二句十字，被主考官认为是的"神来之筆“。是岁登进士第。可见，唐初，进士省试及制科考试，都有考诗这项内容。它的实施，对唐詩以后的发展，起着重大地推动作用。《新唐书.列传》卷99载:元稹十五岁(德宗贞元十年)擢明经，判入等，补校书郎。李逢吉，举明经，又擢進士第，范希朝表为‘振武掌书记’荐于唐德宗。可知明经科取士入等(即录取)，即有作官的机会。对于明经和进士等科取士人数，《冊府元龟》卷640《贡举部.条制二》载:贞元十八年，“自今以后，每年考试所收人，明经不得超过一百人，進士不得超过二十人。如不得其人，不必滿此数。“  综合考试内容、难易程度、取士人数，可以看出進士科比明经科考试要困难的多。

        宋承唐制，贡举虽广，而莫重于进士、制科(皇帝特设的科目)。其科目設置，大体同唐。至神宗年间，王安石变法，(安石)曰:古之取士，俱本于学。请兴建学校以复古，其明经诸科，欲行废罢，把取明经人数增入進士额中。於是由唐朝延续下来的明经科取士被废止了(参见《宋史.选举志一》)。

        三  明、清    岁贡与明经進士

          明代取士，《明史》69《选举志一》载:选举之法大略有四，学校、科目、荐举、铨选。所谓学校即国子监(国学)，府、州、县学(乡学)。乡学生称生员，有廪膳生、增生、附生之分，其廪膳生之优秀者，初每岁贡一人，经翰林考(称廷试)，以“学行端庄、文理优長者“充入国子监被称为岁贡生。明代贡生有恩贡、选贡、岁贡和例贡之别。贡生和廪生参加鄉试，中式者为举人。举人参加会试，取中者再参加廷试分三级后，赐为進士。

。“洪武三年詔曰:自今年八月始特设科举，务经明行修、博通古今、名实相称者，朕将策于廷，第其高下，而任之官。使中外文臣皆有科举而进，非科举不得与官“。科目者，沿唐、宋之旧，而稍变其试士之法。专取四子及《易》《书》《诗》《春秋》《礼记》命题取士，其文仿宋经义、体用排偶，谓之八股。分三埸考試，考中者经廷試分三甲，分别赐進士及第，進士出身，同進士出身。此即宋代的進士科，明经科已不见了。

        清代取士，承袭明制，常科仅存进士科，举人是进士科的一个阶段。举人称谓由乡试中式取得，進士称谓是殿(廷)試后由皇帝钦赐。

        至于岁贡，它是国子监生徒由府、州、县儒学每岁所作贡献生员的一种称謂(亦的挨贡即食廪年限长短为依据)。在清代，它是五贡(恩、拔、副、优、岁贡)之一。由网络搜得《道光200年岁贡单…》提供资料“提督云南学政翰林院编修李为填给贡单事，乾隆四十一年六月二十日准，国子监咨开本监奏请《各省岁贡與贡单》一摺，於乾隆四十一年四月初五日具奏，本月初七日奉旨：知道了。钦此  ”。据此国子监给雲南省学政的答复是“知照贵院，遵照办理。嗣後廪生出贡，各该学政於考准之日，當堂填给贡单，令其收执。其願赴监肄業者，仍取本籍地方官文结，並親赍贡单投验，咨行到院。″此可由雲南学政发给大理府学廪生李茂蹊的岁贡单实证原件可见一斑。其贡单称“今本院考准:道光十六年分大理府学歲贡李茂蹊。…願赴监肄業者，親赉贡单並地方官文结，前赴国子监告投，听候验到施行。須至单者，计开:李茂蹊年肆拾叁嵗，係大理府学嵗贡。於嘉慶拾玖年入学，嘉慶二十一年補廪，道光十七年正月二十五日考准，應充道光十六年分歲贡。道光十七年二月九日给"。清初岁贡到京后的廷试规定，康熙二十六年三月庚戌被取消(见:《清实录康熙朝》卷294)。这似可说明，清朝的岁贡並非钦赐。又由网上搜得：“提督广东广韶等處学政翰林院编修吴嗣富为/明经/乾隆十五年考取第一名岁进士张经緯立“ 匾及邓云乡著《清代八股文》P45引:清末进士李慈铭的一枚藏书章，上刻朱文“道光庚戌秀才，咸丰庚申明经，同治庚午举人，光绪庚辰進士“， 这四庚(戌、申、午、辰)，分别是公元1850、1860、1870、1880年。经过三十年李慈铭终成进士。在明经之后才举人中式， 可知明经低于举人，它不是举人、更非進士。结合前面所引資料，只说明它是岁贡(如張經緯匾称的岁进士)。

        如此，岁贡又怎么会扯上“进士″呢？由於隋、唐以來，進士都是会试(唐称省试)、廷试后，由皇帝赐予的，而岁贡、举人都非皇帝钦赐，似乎不应称進士。把岁贡与进士联系在一起的称“明经进土“，大概与考试詩(或曰试帖诗)有渊源关系。据《清实录顺治朝实录》卷115载：“顺治十五三月庚戌(十三日)，上亲覆试丁酉科江南举人。戊午(二十日)覆试取得吴珂鸣三次试卷，文理独优，特准同会试中式举人一体殿试。”清王士禛《池北偶谈》卷一，特赐进士及第”条载：戊戌(十五年)春，世祖亲覆试江南丁酉贡士，以古文、诗、赋拔武进吴珂鸣第一“。试题，詩以“春雨”五十韵命题(见《清代科场加试试帖诗之始末及原因探析》网络《百度文库)，赋题为“瀛台赋“(见《池北偶谈》)。覆试吴珂鸣为第一，与中式举人张贞生参加当年会试，吴中式二甲第八名，张中式二甲第六十五名。此为清代以诗为题行科考之始。《康熙实录》卷80载“三月丙申朔”条载：试内外诸臣荐举博学鸿儒143人于体仁阁，试题“璇玑玉衡赋”“省耕五言排律二十韵”。此科即康熙博学鸿儒特科。《雍正朝实录》卷13载：雍正元年十一月乙巳(二十九日)谕大学士等，新进士于引见之前，朕将先行考试，知其学问，再行引见选拔(庶吉士)。考试题目，朕将诗、文、四六各题岀题。视其所能或一篇，或二、三篇，或各题均作，悉听其便。该实录卷57载：雍正五年五月辛酉(初六日)，谕内阁：“今科选拔庶常应详加考试，拟用论、诏、奏议、诗四题，或作一、二篇，或诸体全构，听其各展所长。候皇上亲加选定”从之。此乃雍正朝从新科进士中选拔庶吉士考试中採用诗题又例。《乾隆朝实录》卷242:载：乾隆十年六月癸卯(初二日)，授一甲进士(即状元)钱维城为翰林院修撰，二名(榜眼)庄存与、三名(探花)王际华为翰林院编修。其与从二甲、三甲进士中选拔的庶吉士共问参加为期三年的教习，期满散館考试分等第授职。该实录卷314载：乾隆十三年五月丙申(十日)，“今年散館，修撰钱维城考列清书三等，编修庄存与考列汉书二等之末，其不留心学问，已可概见。“  《清史稿》卷305对此事记载：“(钱)维城习清文，散館列三等，上(乾隆帝)不怿，曰：‘维城岂谓清文不足习耶。(户部尚书)傅恒为之解命，再试汉文。上谓诗有疵，赋尚通顺，仍留修撰。”这就是说，状元钱维城教习清书满文，三年后考列三等，修撰之职及及可危，幸有户部尚书为之求解。命其再试汉书，其诗有疵漏，赋尚可”，才得以保住一甲进士已授的修撰一职。王存与则沒有这么幸运，他得到的处理是不准授为编修，再教习三年，散馆考试再作职务处理。从清代顺、康、雍、乾四朝来看，皇帝在丁酉江南覆试、博学鸿儒、庶吉士选拔、散馆考试授职的各种考试中，试诗都是皇上对进士考试的题目之一，考试等第对其后职务按排如升职侍读、编修、授庶吉士、分部属使用、以知县外用、归班铨选等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明经科取士，自宋代王安石罢黜，独设进士科到清末废科举制度为止，其间从未恢复。由唐代开始的进士科取士增加五言六韵试帖诗。到了清代乾隆二十二年二月癸亥朔颁诏:会试第二场表文，昨(壬戌三十日)已降旨，改试唐律，五言八韵。以上清代均是皇帝对会试、殿试用诗题考试。其后扩展到由皇帝派往各省乡试正副主考官(翰林学士)及派往各省学政对廪膳生员的岁、科考试。就在当年四月壬午(二十一日)又诏:乡试，自乾隆己卯科(二十四年)为始，于第二场《经》文之外，试以五言八韵诗一首，照会试一体办理。接着拔贡、优贡、生员科、岁考试都把律诗纳入其中(参见《清高宗实录》卷531庚申、537庚子、558甲午、561癸酉各条)。可从网络蔡磊砢《蔡元培的科举進仕之路》(2018一O3一28)知，蔡元培自十五岁起第一次参加科举考试，由其家藏童生试(考秀才)的13份试卷(山阳学试卷一份，山阴县试卷十二份)都有应试诗，如，学试卷，诗试题为  : “赋得′五月榴花照眼明′得榴字，五言八韵。“其县试卷皆是五言六韵诗题。又由《清代八股文》P165载：“试帖诗，清代科举考试，自乾隆二十二年开始，于乡、会试增五言八韵诗一首，自后童试由五言六韵，生员岁考、科考及考贡生与复试朝寺等均用五言八韵。官韵只限一字，为得某字，取平声，诗内不许重字，遂为定制。″  这说明清代对于试帖詩的重视程度胜于唐代，对皇帝的大员们所取中的人才借“进士”称谓就无可非议。於是就有了各省提督学政、巡抚向国子监推送的岁贡生，而冠以“進士”，鄉進士、岁进士、明经進士等称谓。

        综上所述，所谓明经進士是个历史概念，在汉代是向皇帝荐举取士的名目，在唐宋它是科举取士的名目之一，直接与皇帝相关联，但是到宋神宗时就被废止了。明开始了乡试，中式者为举人，会试中式再经殿(或廷)试皇上分别赐以进士及第、进士岀身、同进士岀身。而清代又特别重视唐律，各级考试中加入用五言八韵试帖诗作为考试题目。在不存在明经科取士的情况下，借用“进士”这一头衔，把与皇帝非直接相关的岁贡，各省学政们将其荣称为明经进士，就未尝不可了。迄今为止，除碑、匾之外，这一称谓并未见于清代官方文书或史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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