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行聊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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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末,我接连去看了《浮生绘世》和《我负丹青》两个画展。前展是日本浮世绘大师的原作,后展是名画家吴冠中的画作,这两个画展在同期展出,使我有了对比原作的机会。虽说如我这样的门外汉,要来品画论画,自然说不出多少理论来,但外行人少了束缚,更多的会是实话实说。

说到日本浮世绘,自然会想到那些笔法精致、色彩绚丽的美人画,以前,由于看到的浮世绘大多是这类内容,再加上曾读过永井荷风的随笔《邪与媚—关于浮世绘》以及张爱玲的文章《忘不了的画》,所以,在我的印象中,浮世绘就是类似于情色的艺伎画。后来,虽也读过介绍葛饰北斋《神奈川冲浪里》的文章,但在很长时期内,我对浮世绘的了解仍是一知半解的。

这次《浮生绘世》展,让我有机会欣赏到题材广泛的浮世绘原作,惊艳之下,不免为自己的浅识而惭愧。尤其是看到歌川广重的风景风俗画,我的感觉,就像张爱玲说的:“有些图画是我永远忘不了的。”确实,只要欣赏过这位‘歌川派’重要画家的《东海道五十三次》、《五十三次名所图會》《京都名所》等等的系列风景绘,也就会明白“忘不了的画”并非言过其实。

我很喜欢歌川广重那种通俗易懂的平民画风,喜欢他细腻刻画景物的笔法。他的浮世绘,虽说尺幅都不大,但却能在有限的平面内,精心描绘出秀丽的自然景色和生动的人物形象。比如《五十三次名所图會-日本桥》这幅作品,在约八开大小的画幅内,画家不仅绘出了云空、山峦、原野、松林、寺庙、佛塔、街景、房舍、河川、舟船等等的景物,而且还把众多小人物惟妙惟肖地融入到画境之中。让人叹为观止的是,细数这些画中人物竟有六十余人之多,并且每个人的姿态居然都各不相同,极富浓郁的平民生活气息。

品读这些经典浮世绘,很容易让我联想到《清明上河图》以及桃花坞、杨柳青年画这类中国风俗画。从前,每当新年来临,老家人都会在家里贴几幅年画来辞旧迎新。那些描绘戏文故事、神话传说、花鸟蔬果等等民间传统内容的工笔年画,不仅是成年人的喜好,也是孩童最早接触的图文读物之一。儿时,我随父亲去亲戚家拜年,每到一处,最感兴趣的,就是盯着那家的年画,津津有味地细看再三,直到那些图画被印刻在我的心版之中。

如今,几十年过去了,虽说我已记不清那些年画的名称,但那线条流畅、色彩鲜艳的画面,却依然还能想起来。我觉得,这些画之所以还能被记得,不仅是因为画的内容贴近生活,而且所描绘的景物也极富民族特色,让人看得懂、易接受,并可从中感受到熟悉的乡土气息。从这方面来说,日本浮世绘的艺术特色同中国年画的特色是很相似的。所以,可否这样来理解;浮世绘能被誉为“是日本江户时代的艺术瑰宝,是同时代日本社会生活的百科全书。”正是因为它的题材始终贴近于百姓生活;它的内容始终能被大众看懂并理解;并且它的追求也始终立足在大众审美传统的基础之上……

因此,如果能静心去品读日本浮世绘,不仅可从中获得美妙的艺术享受,而且还能感受到浮世绘大师对艺术一丝不苟的追求。比如从歌川国贞的《役者见立东海道五十三次驿》和月冈芳年的《风俗三十二相》中,就可领略到丝丝入扣的细腻画风;从葛饰北斋的《富岳三十六景》以及歌川广重的《东海道五十三次》中,也同样能感受到精致入微的艺术魅力……

我不禁想到,对一个画家来说,若想画出一幅好的作品来,就应像浮世绘大师那样,在创作过程中,不仅要耐得住寂寞,而且还要有静心、耐心和细心,如果缺乏了这些,那是很难创作出理想作品来的。

然而,这看似寻常道理,若要细究起来,就会发现当代有不少画作,给人的感觉,就是耐不住寂寞,缺乏静心、耐心和细心,甚至在名画家吴冠中先生的作品中,也有类似现象存在。比如他那幅《苍天裂》,在画面中唯见几道浓淡交错的墨痕缠绕在一起,实在看不懂美在何处?再如画题为《彩珠闲抛》、《铿锵》、《华章》、《长寿华彩》、《老树昏鸦》、《天界》、《楼兰何处》等等的作品,坦率说,远看像颜料堆积的调色板,近看像沾染彩墨的餐桌布,这些作品除了画名诗意,余下的惟有读画者的疑惑与不解了。

当然,我这样说,并非是对绘画大师的不敬。事实上,吴冠中先生融贯中西画法所创作的水墨、油画作品,一直以来都是我非常喜爱的。尤其是他那组色调素雅、墨韵灵秀、画面点、线、块组合丰富多变的江南人家系列,如《双燕》、《静巷》、《鲁迅故乡》、《周庄》等等的经典作品。但是“一个以文学艺术成了功出了名的人,即使人格十分完美,作品却不是件件皆臻上乘,难免有中乘的、下乘的。‘荒谬之神’笑眯眯地走过来,目光落在下乘之作上,签名!只要那个出了名的人签了名,再糟的东西也就价值连城了。”

木心这段话看似尖刻,但却道出了真实的社会现象。对此,我的理解是,这种现象可以指某个名人,也可指分不清作品优劣胡乱吹捧的人群。当然,在这些人群中,有迷信名人盲目崇拜的,也有别有用心另有所图的…… 而前者是真心赞美但却缺乏水准,可后者却是有意乱捧意图揩名人之光的。我确信,此次在《我负丹青》展上读到的吴冠中先生的部分画作,并非是他生前满意的作品。就像他生前坦言的那样“脱离了具体画面的孤立的笔墨,他的价值相当于零。”不妨假设一下,假如像《苍天裂》那样的作品被展出在绘画大师生前,他是否也会销毁这些画作?我相信,答案是肯定的。

但让人不理解的是,当代有好些名冠‘著名’的画家,其实有不少作品,是很让人莫名其妙的,绝对感受不到美感在哪里?就说上世纪以画戏剧人物闻名的那位画家,读他的画作,常会令我产生画家太好当的错觉。我总觉得,对这些名不符实的画作,有些画评是很不负责任的。比如对这位画家的戏剧人物画是这样评论的:“画家的作品,决不是哗众取宠的甜俗之作,而是粗看貌不惊人,再看回味无穷的杰作。”在我看来,这样的评论只是在误导读者。

还有些社会名流,在商界或文坛成功了,就自以为也极具丹青天赋。于是,画虎似猫,描龙像蛇,蟹爬的字体自感是草圣遗风……最令人反感的,是那些阿谀之徒的吹捧言行,将丑画拍出天价,把涂鸦捧成杰作,这样的风气泛滥,混淆了人们对艺术真品的鉴赏,也亵渎了圣洁的艺术之神。当然,对这些伪艺术的东西,就连我这样的画坛外行,也不会浪费时间来品画论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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