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何以观澜（二）

此番归京述职，在朝堂上碰见了进京叙旧的云南王世子。意气风发，一看便知道，是未吃过苦的。散朝后，圣上宣我与他同进后殿慰劳，跟我说的话左右不过都是冠冕堂皇的官话，慰问家父是否安康，回府后母亲可还安好等等问题，并没有什么意义。反倒是这位云南王世子，圣上提出他年岁已到，不如正好趁年节在京城选妻。天子一言，必无回旋。我心下明了，嘴角一勾，“那便，提前恭喜世子了。”

“你明知皇帝不过是想借此让我长住京城，不帮我推脱也就算了，怎么还张口就来恭喜了？”一路默默无声，直至出了宫门，世子才抱怨起我来。

“圣上既已说出口，就说明他早已做好了后续所有的打算，木兄再怎样推辞也是无用的，非要怪谁的话，那就只能怪云南王没有早给你定亲。”我双手交叠面向木哲站定，将心里话吐给他听。

“顾堇!那顾老将军没给你定亲，皇帝怎么不给你选妻呢？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净是些风凉话……”他脸色发青，不再看我，径直往他的坐骑走去。

我瞧得出来，他心里很明白圣上此举的用意和自己无法拒绝的无奈，只是找我发泄情绪而已。“你若想扭转此事局面，娶个如意心上人回云南，便早去打听各门各户闺秀的品行。”我对着他说完这句话，便也飞身跃上坐骑，纵马回府了。我顾家与云南王府同为武将出身，素有交集但却并不能在明面上表露出任何交好迹象。每年回京述职，我与木哲都会碰见，在外人眼里，也不过是点头之交。

随后的第二日，母亲携我进宫拜见太后。刚行礼落座不久，便见一位宗室亲贵款款而来。跨进门遥遥就对太后行了礼闲庭信步似的走来，太后也不计较，连忙笑着嘱咐侍女，“春英，快给阿珩看座。”

阿珩？我一时想不起哪位皇子名讳里带有珩字，瞧着他的年纪倒也不大，大概二十三四的模样。我不过多端详了他几眼，便被他捕捉到对视了。尴尬之时，他起身朝我与母亲走近了几步，眼中含笑，嘴角微翘，“在下裕王叶景珩，拜见顾夫人。想来，顾夫人身边这位，便是鸣征县公顾少将军了？”

“原是裕王，还请太后、裕王恕臣妇眼拙，竟未曾认出，”我正回想着父亲并没有同我讲圣上有哪位皇子晋封为亲王，就被母亲打断思路拉扯起来告罪请礼，“顾堇，快向裕王行礼！”

我并不具体知道这位裕王究竟是什么位份，便依着同辈对皇子的礼仪作揖，却听得太后掩面而笑。

母亲瞟了我一眼，刚要再次告罪，太后抢先说道:“顾堇常年在北境，不知道阿珩也不难怪，阿珩他从前多卧病不常出府走动，这京城里多少人都早不记得了。”

母亲讪笑，向我解释，“多谢太后体谅。顾堇，裕王乃是先帝之子，与圣上是亲兄弟，按理是该称声皇叔的。还不快补上礼数？”

竟然有这么年轻的皇叔？慌忙间我看向这位裕王叶景珩，他还是那样站着，眼中含笑，嘴角微翘。在我刚俯下身要跪下前一刻，他双手托住我的胳膊，轻描淡写一句，“按年岁来讲也该是同辈的，母后便放了少将军一码，日后儿臣还是要同他常碰面的。”太后笑了笑不置可否便是默许了。

我道了谢，再次看向裕王的眼睛，刚才里面一闪而过的东西现在什么也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