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奴

媚，常见的义项有：美好、可爱；逢迎；喜爱；示现、展示；奴，常见的义项有：阶级社会中受压迫、剥削、役使的没有人身自由的人；像对待奴隶那样地；使人甘受奴役地。从两个词的直指义看，它们既有褒义的色彩，也有贬义的味道。尽管向好逐善是普罗大众普适性的心理追求，但是现实中一些饱受诟病的现象却随处可见，而且有的到了令人作呕的地步。

生活是一本或字典，词汇的形成是对现实生活、世态人情的高度浓缩与表征。它不仅可以记录社会发展、文明演进的历程，还能够反映出公众在浩荡时代洪流的冲击下心态的变化和价值诉求。从现实生活的视觉审视两个词，“媚”取贬义的频率要高于褒义的色彩，像谄媚、媚俗、献媚、偷媚取容、狐媚猿攀、奴颜媚骨、崇洋媚外、甜言媚语、狐媚魇道等。显而易见，这些词都是对现实生活中那些为了取悦于别人而失去自我者众生相的活画；“奴”，取譬连类，简单地可以组成的合成词有奴颜婢膝、奴才、奴颜媚骨、奴言媚色、官奴、蛮奴、矮奴、龟奴、房奴、车奴......就这些词包涵的意蕴看，因为与“奴”缀连在一起，被描述的对象是失去主体性的。而这种主体性的丧失简单地可以分成两种类型：奴在身者，不是主动地滑向被碾压被踩踏的深渊，而是由于各种不可抗力的作用而造成的，这种类型的，应该博得世人的同情；奴在心者，这种境况不是外力的作用造成的，而是发自内心的、心甘情愿地选择这样的生存方式，这样的人，因为一辈子都活在别人的言辞和视野之下，而且没有丝毫的怨言，只能被公众鄙弃和唾骂。

汉语词汇的丰富多元，从一个侧面反映出时代发展的迅疾，也从另一个方面投射出世情演绎的鲜活。当把两个词表义的变异性特质梳理出来，再把它们投放到现实，用它们去观照世态人情，随处可见各种诡谲和怪异。之所以呈现出这样的状态，不是词汇本身自发地表现出来，而是世人以自己的言行举止进行活灵活现的生动演绎。当然，词汇义具有鲜活的时代气息，是与几千年经流不息的华夏文明的滋养经络相通的。因为文明经脉的绵延不绝，这种延续与传承，积淀出文化的厚重。而世情随着时代潮流发展的跟进，让词语的发展表现出强劲的生命力。从作揖主义到磕头主义，再到当下的点头哈腰、摇头摆尾主义，它们无不从一个方面活画出一部分人游走在尘世时所抱持的心理。而这种心理，要么是出于自我保护的目的，，只好夹着尾巴做人；要么是为了达到一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卧薪尝胆，寻找时机再进行绝地反击。不论是出于何种原因，这些人如果在现实中时时可见，处处可寻的话，世情世道真的是步步惊心了。

鲁迅先生曾经讲过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富甲一方的财主因为有钱就人性，所以不会把乡邻亲朋放在眼里。此人除了把主要的精力都放在如何在守住家业的前提下，把因祖宗的阴功遗留下来的家产进行无限制地扩张，就是把注意力投注到那些能够决定自己生死存亡的主子身上。正是这样，左邻右舍想从他那里分得一点残羹冷炙，比登天还要难。得不到物质的施舍，周围的人只能以能够与财主讲话作为一种荣耀炫耀。即使这样，财主的金口玉牙也不愿意随便向泥腿子、下贱人展露过。这样，财主生活在自己的财富王国里，其他人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互不侵犯，相安无事。尽管两者间没有看得见的鸿沟，但一道隐形的天然屏障永远无法突破。——大有“鸡犬相闻，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一个走南闯北见过大世面的乞丐就是不信这个邪，他非要以“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执着撬开财主的金口。经过几次三番的努力无果而终之后，乞丐并没有灰心丧气。一个烈日炎炎的盛夏的中午，知了的聒噪使财主的庄园显得死一般的沉寂。拄着断棍，拿着破碗，挎着破篮子的乞丐再次叩响起财主家朱红色的大门。在乞丐的手将要麻木的时候，大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缓缓打开。由于仆人都午睡正酣，敲门声没有唤醒他们沉睡的梦。而财主可能时刻担心自己的财富，始终处于浅睡眠状态。震耳的敲门声财主第一时间听到，因为有家奴值班，也就没有在意。可是长时间的拍打声让本来就惶惶不可终日的财主再也无法忍受，大骂了一番狗奴才之后，睡眼惺忪地去开门。出于安全起见，财主谨小慎微地打开一道缝，一看是乞丐不觉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破口大骂一番后，掷地有声地赏给了乞丐一个“滚”字。至此以后，乞丐走村串户时不再显得唯唯诺诺，而是昂起头颅，显示出一种不可一世的神情，左邻右舍也对他刮目相看。之所以这样，是因为人们都知道财主与乞丐讲话了，而且是在炎炎烈日炙烤大地的中午。

诚然，乞丐实现了“咸鱼翻身”，让平时以鄙夷的眼神注视自己的人羡慕不已。但是，当我们探源这种翻转的始终时，不是让我们忍俊不禁，而是有一种含蝇在嘴的滋味。从古至今，不乏乞丐之类。死罪放过，活罪不饶，施以杖刑，皮开肉绽者在气息奄奄时还不忘磕头感谢不杀之恩；阿Q吃了败仗，只能以儿子打老子的理由进行自我疗伤。试想，从辫子、裹脚、麻将、鸦片的“四大发明”一路走来，普罗大众摆脱了生存的困境，温饱的问题。但是，物质只能止于生存的层面，精神才让人好好地生活。而几千年的人类文明的演进史，人类精神的耕耘似乎严重滞后与物质的发展。结果就有了几千年沉淀在人们骨髓里的劣根性非但没有被革除，反而在某些方面大有甚嚣尘上之势。回望过去，审视当下，展望未来，鲁迅先生提出的“走出瞒与骗的泥淖、掀翻人肉的筵宴、冲出奴性的牢笼”人类精神抗争夙愿的实现，还需要漫长的时间。——“革命尚未成功，吾辈仍需努力！”（安徽省皖西经济技术学校陈士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