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中华文化直指数大至极;里,量词,距离。那么,九里,是不是在表示最远的地方?我在九里那个地方生活了很久,然后离开,一离开,就真的很远很远……)
一直住在九里边上的陆樟。今天,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在陆樟过夜了,包括九里,我再来的机会也成几何倍少去,比如一米等于一千毫米,一平方米就等于一百万平方毫米,一立方米等于十亿立方毫米……我一直恐惧这样的计算,就象我在想象我,一个人和宇宙之间的关系,比之于地球,再比之于太阳系,再比较银河系……这容易让人没有方向,甚至是生死的轮回,世界慢慢归于一叶,而后才有了一点点的勇气,和九里这个地方说再见,心里明明着不舍和不甘。
吃过晚饭,从陆樟步行到九里。一直以为我会在这里很久,一直以为,我有的是时间有的是机会来慢慢体味这个江南的小地方,一直以为我可以理解到它很多,没想到,明天后,这种想法就没有了支撑的理由。我细细地看河中的每条小船,河边每一家摊点和小店,它们有卖菜卖油卖鱼肉,有卖衣卖糕卖冷饮的,我成了其中一个奇怪的观者,我很象一个饿极的乞丐,正贪婪地盯着食物,我细细打量着身边经过的人们,试着看出他们些生活的状态,事实上这是多么幼稚的想法,在这个曾经离城九里的城市边缘,我对于他们这些边缘的人群来说,显得更加边缘。
我最终没化多少时间在九里,虽然我口口声声着说喜欢这个地方,我更多的是把它做成了我的一个据点,比如不久前找到清河:我进可以醉卧颜市,退可以步行回陆樟,两三个小菜,来一瓶一斤装的红星二锅头,结果他提的是4升装的二锅头,说是怕俺们喝不过瘾……而我的满意在于:在他卧室喝的酒,更可以放肆,又:他太太儿子回了北京,给了我们更多的空间。
每每这样,在我耐不住心出门找这些对象时,我真的觉得自己背叛了九里,这个我应该好好看的地方,现在看来,很多自己认为可能的事情往往真的在发生,所以很多事情还是应该在想到时马上去做为妙。我在九里,一直想认真看看九里,又有哪一天真正地安静下来过?我浮躁的心,嚣张着翘着二郎腿,我总是可以同意自己喝酒,总是可以同意:今天下棋,放松一下,不打字;我总是可以给自己理由,昨天和飞通电话,被她一语揭穿了我的伪装,她说她已经习惯了我现在的这个样子,我老是在说没劲没心情没情绪,恹恹地,没听过我有精神的时候,所以她说,她习惯了我的无意。我惊出了一身的冷汗,我不得不左右着为自己找理由:事实上,我还有什么理由来搪塞她,或者是搪塞我的朋友们,更要命的是怎样搪塞我自己?
离开这个小镇,我相信,应该用落荒而逃这个词,我从容不起来,回头看看,我还是可以做一番报告,报告说:这两个月虽然很辛苦,不过我得到了很多:这象极了肚子里装满二锅头时的我对清河说的话,我说我又看深了人活着的本意,更加清楚了人人之间的不同,其实我懂了什么?最多是更多的忐忑,我坐在陆樟排涝站旁的老桥上,桥是水泥做的,方正严肃狭窄危险,因为小,所以显得高,看船从桥下过,是很大的船,船太高,过不了桥洞,先是拆了棚顶,还是过不了,又拆驾驶室……才发现它的驾驶室是可以脱卸的,很巧妙的设计,当船从桥下过时,桥上的我和船只有半米的距离,我真的想跳下船,和他们一起流浪去……这真不象是个思想者的想法。我给自己的理由竟然是太累了,累到了我没有多余的精神思考,我不是个习惯做体力活的人,我更喜欢自由,当然主要是脑袋的自由,我需要有足够的空间,我希望不日后的过程给我的结果是这样,那也是很没底的事情了,现在不想去想,步行,回家睡上一大觉才是真好。
九里,这个小小的小镇,或者真的只能在我的梦里了.
(刚经过九里,我放慢了车速,是为了找一下那间叫做九里香的小酒馆,也只有九里这个地方的酒馆,才最有资格用这样的名,也更有了它应有的底蕴,可惜的是它已经改了门面,不在了,我忽然很是想念那一小段时光,我曾经一个人,在九里这个小地方的小酒馆里喝酒,想念那个异乡的老哥,他也和我一样,一个人一杯酒,所以那次我们两个陌生人互递着香烟互敬着酒,我吃着他的菜他夹过我的菜,这有点象江湖,我一直在想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在九里香酒馆里看到他,现在看来已经不再可能了。)
〈怀念九里,也包括我去过的象九里这样代称的所有遥远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