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后，平安夜再无平安

2016年12月24日，平安夜，冬月二十六。

我姥爷在那一天去世。

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刚刚上完厕所提起裤子。弟弟的电话进来说：姥爷没了。我瘫坐在沙发上，呆若木鸡。不知该作何反应。好像没有悲痛欲绝，没有情绪失控。

姥爷80多岁，除了风湿没有什么大病。可我后来才知道，风湿不是大病，却也是会死人的。

北方的冬天，冷风猎猎，吹的人头皮发麻。跪在姥爷的灵前，看着姥爷的遗像，眼泪不自觉的流下来，风一吹，脸上生疼。进了灵堂里，手抚着姥爷的棺木，想着和姥爷从此阴阳俩隔，更是难过。

从灵堂出来，妈妈问我：“你敢进去？不怕吗？”

“为什么要怕？”我不明白。虽然从小和姥爷并不亲近，但有些爱不说不代表没有。

“想知道你姥爷怎么没的吗？”我妈问我。

其实每次她这样问我的时候，我都不想知道。因为又会是一些阴暗、消极或者鸡毛蒜皮的论调。可我还是问到：“怎么没的？”

“自尽。你姥爷自己把头伸进水瓮里，淹死了。你不要告诉任何人啊！”我妈说着又哭起来“我对不起你姥爷”。

这个真相差点震碎我的三观，我想破脑袋也想不到姥爷会选择这样的方式结束生命，更不明白姥爷为什么会自尽。

姥爷膝下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六个孙子，五个外孙，重孙辈七个，四世同堂。虽然儿子辈的有一些矛盾，家庭也不算富有，但总归是孝顺的。姥爷唯一难以忍受的大概是风湿，疼起来整夜整夜的睡不着觉。这是所有知道真相的人能想到的唯一的姥爷要自尽的理由了。

姥爷走的前3个月，说是想孩子们了，恰逢国庆假期，大部分在外工作的孙子外孙都来看了他。她最爱的小女儿也就是我妈，还陪他住了小半个月。不知道姥爷是不是从那时起就开始想着结束生命了。我不想去想这个问题，可心里却更疼。

姥爷出殡那天早上，操办丧事的主事人说还能打开棺木见姥爷最后一面。我站在姥爷的棺木旁边，看着姥爷安安静静的脸，仿佛睡着了一样安详。那一刻突然觉得姥爷走了也好，走了就不用受病痛折磨了。80多岁，家族中人丁兴旺，算是喜丧了。

姥爷下葬时，我没去。被主事人安排在家门口哭丧。看着浩浩荡荡送葬的人从家门口的路上越走越远，看着姥爷离我越来越远，北风打在脸上却忘了疼，只想把所有的情绪都哭出来。这一别，就是永远啊！

姥爷走后，我时常会猝不及防的就想起姥爷。例如在中午下班的饭后或者晚上睡觉放下手机之后。印象中的姥爷总是安安静静的坐在海绵褥子上晒太阳，很少说话。而姥爷表达爱的方式，似乎就是给零花钱和好吃的。但我小时候总不喜欢去姥爷家，因为炕太硬、褥子太薄、枕头太高，每次去都睡不好。姥爷去世后，我几次去探望姥姥。每每走到大门口，就已经泪如雨下。然而总要擦干眼泪、收拾心情，才敢进家门。只是姥爷的“专属海绵”上，再也没有他的身影了。

很多时候，我总想把家里发生的故事、祖辈发生的故事写下来。虽然是普普通通的人，普普通通的生活，但却也是这个时代正在发生的事情。姥爷走后，我愈加想用这种方式来纪念姥爷。虽然姥爷这一生并未发生过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但谁说普通人的生活就没有记录的意义？

2017年12月25日    

谨以此篇纪念我的姥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