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思考生命的意义

从小到大,我都没有停止过思考生命的意义。无论从宏观的社会,还是从微观的个体,我都给过自己各种各样的答案。但今年,我想我能大致给出比较令我满意的回答了。当思考生命的意义时,我们常会从宏观社会出发,把“为社会做贡献”、“推动人类文明的进步”等当作不可辩驳的意义。再不济,也会把“留下自己存在的痕迹”、“家庭幸福”、“个人幸福”当作活着的意义。真正能活在“生命无意义”的真空里、却自得其乐的人,少之又少。“无意义”带来的自由与不安,对人类来说,非常难以承受。弗洛姆在《逃避自由》中分析纳粹德国时,也用到了差不多的观点:因为人无法活在“无意义”的真空里,于是人便产生了逃避这种自由的强烈冲动,或臣服、或与他人及世界建立某种关系,借此摆脱不安全感,哪怕以个人自由为代价,也在所不辞。一言以蔽之,人类总是试图以各种各样的理由,去安顿自己的生命。无论是为自己寻找“个体意义”,还是逃遁到某个集体、某种“主义”或“宗教”中,人们总是希望,“生命”这场指向死亡的旅程,可以有一点别的目的或光彩。但残酷的现实是,如果我们把视角放到宇宙、放到宇宙之外更大的空间,把时间的维度扩展到千亿和万亿年,那么我们所津津乐道的“意义”,不论当下看来多么重要,其实都渺小到微不足道。不论人类处于石器时代还是人工智能时代,当面对一场巨大的浩劫时,我们可能同样无力、同样不知所措。哪怕文明留下了诸多珍贵宝藏,在灾难面前,仍然可以毁于朝夕。即使我们想跨越个体生命的长度,去创造那些超越时空的知识和艺术,却也不得不承认,在无限的时间和空间维度下,这一切不过只是宇宙的一粒尘埃罢了。想到这里,或许我们就会进入“一切皆无意义”的虚无状态中。但我们为什么还没有抛弃生命,奔向死亡?“活着”难道仅仅已经沦落为一种自欺欺人的惯性了吗?我渐渐发现,哪怕被生命的无意义感包围,哪怕理性上知道一切"意义"都是我们创造出来的,但生命里依然有许多“美”的瞬间,令人流连。我们在看电影、读文学作品、欣赏艺术、甚至看体育比赛时,时常被瞬间爆发的生命力所感动。那些抗争的、不屈的、勇敢的瞬间,让我们一下子失去了生命的无意义感,沉浸在对生命的审美体验之中。相对于宏大时间和空间下的“意义”,“瞬间”对我们来说才是真切的、实际的和珍贵的。这些“瞬间”,可以是不断学习去满足好奇心的那些独自挑灯夜战的夜晚,可以是去到一个陌生地区时兴奋的探索,可以是爱一个人爱到无法自拔时的热忱,可以是被一个挑战不可能的英雄感动到落泪,也可以是听到一段音乐、读到一首诗时的共鸣。在这些瞬间,宏大的“意义”早就被抛诸脑后,我们虽然看清了生命的“无意义”,却依旧义无反顾地发起抗争,创造出生命中最美的一些瞬间。这种“不屈服”的精神极具生命力。这些时刻,我们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感受到旺盛的生命力。这时,生命的“无意义感”会被忽略和消解,因为在生命力爆发的瞬间,它的光芒,似乎可以照亮通往远方的未知道路,照亮所有笼罩着生命的阴霾。当许多人来到25岁的大坎,感叹韶华慢慢流逝时,他们所感叹的,其实是生命力的远去。生活中,那些璀璨的瞬间越来越少,生命如同一潭死水,波澜不惊,好奇心逐渐枯竭,年少不可一世的锋芒渐渐被现实打磨得失去了棱角,连曾经充沛的情感也随着日复一日的生活而被耗尽,更别提创造力了。用罗曼·罗兰的话来讲便是,大部分人在二三十岁就死去了,因为过了这个年龄,他们只是自己的影子,此后的余生都在模仿自己中度过,日复一日,更机械,更装腔作势地重复他们在有生之年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所爱所恨。“死亡”,未必是生理意义上的,也可以象征“生命力枯竭”的状态。我欣赏不了这种“二三十岁就死去了”的人生,因为我总是感动于对“极限”的不畏惧、对“不可能”的抗争,尤其迷恋那些“美”的、有生命力的瞬间。而要尽可能保住那些瞬间,我不得不为自己的生命赋予很多“意义”。即使如前文所述,这些宏观的“意义”本身并不真的有意义,但当我向着这些“意义”去努力时,我能产生源源不断的好奇心,能保持住充沛的情感,能保有尝试未知的勇气,能有强烈的创作欲望……虽说学习未知的知识、去到陌生的地域、尝试迥异的人生、探索自我的边界,都不是轻松、容易的事。但也因此,我创造了许多瞬间的生命之美。这些东西加在一起,让我的生活充满了有生命力的瞬间,而这些瞬间加在一起,让我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让我可以抵抗生命的无意义感,让我失去了传统意义上的年龄感。对我来说,快乐不是源于获得了别人期望我获得的物质和财富,也不是源于达成了社会期待我达到的成就。快乐是我时刻可以被生命力的光芒所笼罩,消解掉生命的无意义感和虚无。这大约就是这些年所做的一切之于我生命的意义吧。在我看来,人生最快乐的事莫过有三:求知、审美和创造。这三者,总是能源源不断地创造有生命力的瞬间,让我远离“无意义感”和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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