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抄end——《霜降》严歌苓

2021/4/8

WM的阅读摘录。

        霜降感觉这抱再深起来,成了种淹没。就算他的话没一句真,它却很真很真,他还不像自己表达的那样潇洒得痞,或痞得潇洒。远没有活得烦透厌透,他只是羞于表达他对生活的乞求——这抱便是那乞求。


       他尽可能推迟你理解他根本意图是为了防止你的分析、拒绝,截断你的连续性独立思考,支离你的思维逻辑,从而使你在不理解他意图时已执行了他的意图;在你理解他的意图而想逆反这意图时,你已完成了、成全了他的意图。


       霜降想,还要什么镜子,这人比镜子更忠实地反映着你是谁。又岂止他,每个人都可以在你面前和四周像镜子一样矗着,在那里面你连个修修婷婷的少女也看不见,看见的只有一具真相:一个小女佣。


 从始至终,他和她的关系就寄生在这情感上。他吮吸她身心中的新鲜与活力。他像胎儿,外部世界则像母体,她是联系期间的脐带。依赖于她,他成了条情感寄生物。


 没有意志的人生活给他什么,他只能要什么,要了什么,就赶快享受它,不然明天可能就没了。


他话避开:“你愿意嫁给我不?”

"我连个城市户口都没有。”

“我给你买个户口,我有的是钱。你读什么书?进什么大学?费事,买个文凭不就成了?这世道,什么是真的?”他宽宏地叹息一声。

“都不是真的?”

“都不是。

“你说你对我也不是真的?”

“这样下去有希望成真的。小傻孩儿,什么东西都要时间久了才知道它是不是真的。不能一开始就认定什么 是真的,一旦你发现它不如你想的真,你就失望了,指控它全是假的;如果你不那么当它真,发现了一点儿真,你就感激不尽。我和你,我今天能发现那一点儿真,全归功于我当时的不当真。”哲理到这一步的四星忽然问霜降:“我芝麻酱调得对吧?”


      “我对她?”大江想一会儿,“她是个值得人尊重的女人。别看她平时小孩儿脾气,进了病房像男人一样果断沉着,看了就让人尊敬。

       但结婚是男人和女人的事,需要热,说丑些,需要热去刺激荷尔蒙。人说到底还是动物。动物间的异性相吸是很原始,也很美的。因为它没有功利性,也不掺有社会因素。”


       他不理会,眼睛瞪着前方,身体一耸一耸向前, 起伏大得吓人。路灯开始亮了,光从梧桐树枝里渗出,大江的额头和鼻尖金属一样反光,他竟出了那么多汗。


        他尽可能推迟你理解他根本意图是为了防止你的分析、拒绝,截断你的连续性独立思考,支离你的思维逻辑,从而使你在不理解他意图时已执行了他的意图;在你理解他的意图而想逆反这意图时,你已完成了、成全了他的意图。


       她穿件深色衣裙,尽管妆很浓却没有这屋子男女张牙舞爪的感觉。她漂亮死了,叫大江的男人忍不住用了他曾经好用的“死”字来形容她。她颈子上、手指上、耳垂上都缀着不大的钻石。她怎么会这样懂明暗对比?


  她从沙发上轻轻拿起自己的皮包,没有惊动他。走到门口,她又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曲折,是真的曲折了。

记录日期|20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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