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往事】嫩爷徐步坡

2014年10月份里范陈雪友到分水来，晚上就住在我一起。他告诉我，嫩爷徐步坡在合村乡的后柏捡毛栗（板栗），不幸遇难，在山上已经去世了。当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我为之一震，心里非常难过，自从我父亲2008年去世以后，我已经有很多年没有见到他了，以后也永远再也见不到了。嫩爷和我阿爸是好朋友、好兄弟，他称呼我阿爸为传贵哥，从小到大，他们两人的关系非常友好。我总想能为他写一篇纪念文章，以作永久的怀念！
小时候就听说嫩爷家保存了一块范少成的练功石，我就问嫩爷是否有这一块石头。嫩爷告诉我，他一直像保护宝贝一样保护着这一块范少成的练功石。嫩爷还告诉我，里范范家和徐家是自己人，算起来他和我阿爸是第四代了。我于是问我阿爸，我阿爸告诉我，里范范家人都是由徐家老祖宗的一个妹妹嫁给范家人发展起来的。获知这些信息以后，我从家谱中终于弄清来龙去脉。原来长毛造反以后，徐家哥哥用背箩背着妹妹从安徽逃难来到了里范家，当时经过长毛造反以后里范家只有范正隆一家四口人，范正隆的大儿子范柏荣指定为范少成的继子，并由清政府抚养长大，并到孝子堂继承范家祖业，范正隆的小儿子范小昌后来就娶了徐家的这个妹妹为妻，生了一个儿子范於前。徐家这个哥哥也就是范於前的舅舅了，范家把徐家大院范少成的房子送给了徐家舅舅居住。徐家也是长毛造反以后最早定居里范家的安徽人了。听我大姐说，徐家舅舅不用烧饭的，每次好吃饭了，范家小辈就在山高的一点地方叫舅舅来吃饭，整个村子都能听到“娘舅好吃饭啰！饭已经烧好啰！”。徐家人是范家人的娘舅就是从那个时候一直传到现在。范小昌在年轻的时候在清明山烧山，当天有点毛毛细雨，结果烧走了火，他在救火的时候还穿着蓑衣，不幸遇难。后来徐家妹妹就一直守寡到老，和范於前的老婆殷某婆媳两人关系非常好，范小昌就葬在里范村外凤凰山脚，据说那里风水很好，后来范於前生了三个儿子和三个女儿。这些故事有些是嫩爷告诉我的，有些是我问我阿爸才弄清楚的，有些是查阅家谱才弄清楚姓名的。嫩爷从小到大，跟我阿爸像兄弟一样的，有什么事他都要和我阿爸商量。从办生产队到改革开放，嫩爷和徐家兄弟们都是我阿爸的得力助手，到了晚年嫩爷有空经常和我阿爸两人一起在我家聊天。
嫩爷有三个子女，老大徐梦仙（家里叫早仙）嫁合村大溪，生两个儿子，后离异嫁横村；老二徐梦芳，在里范成家立业，有一手做木工的好手艺，曾经在杭州装潢公司里打拼，他凭诚信和手艺在装潢事业上开创了一片属于自己的新天地；老三徐梦月，今年应该是48岁了，嫁后柏，小学里和我是同学，我有三十年没有见过梦月了，她长得什么模样，我都忘记了，连她的名字我昨天晚上想了一半天才想起来。嫩爷的妻子，我小时候见过几次，长得什么模样，我也记不起来了。据说她不愿意在里范家过苦日子，后来离家出走了，到哪里去也搞不清楚了，这也苦了嫩爷，既做爹又做娘终于把三个孩子抚养长大。嫩爷是一个有良心的人，每一年过年在桌子上要给妻子留个位子，盛一碗饭放桌子上怀念自己的妻子。嫩爷大约一米六五的个子，头上有点脱顶，平时能说会道，小时候学过文化，能背诵《增广贤文》等古代启蒙书籍，他也是一个讲道理的人，从来不会像农村里没有文化的“蛮武佬”。嫩爷是受到封建社会传统思想教育的人，所以在大女儿的婚姻上没有征求女儿的意见，当起了包办女儿婚姻的角色，大女儿终于冲破包办婚姻带来的痛苦寻找到自己的幸福。
嫩爷在里范家是一个“能人”，农村里有许多人没有什么文化不懂科学所以有迷信思想，谁家里要是不顺利，就去找算卦先生，算卦先生说家里有邪气，农村人就要请人把邪气请走，家里才会平平安安。过去农村里曾经盛行请“野菩萨”活动，谁家要请“夜菩萨”，非嫩爷莫属。里范陈雪强和周金富都是嫩爷的徒弟，听说都是嫩爷一手教会的。但是嫩爷一般不愿意给别人家请“夜菩萨”，只有像我阿爸一样跟他非常铁的哥们才请得动他。记得有一年嫩爷帮里范家某户人家请“夜菩萨”，雪强也是跟班，嫩爷手里端着米筛走前面，米筛上都是鸡鱼肉等好菜，雪强走后面，手里拿着香和蜡烛。本来要把“野菩萨”送到里范村外的水沟桥以外(原山核桃树以外)，结果刚送出里范村头这座桥，米筛越来越重，嫩爷都拿不住了，嫩爷把米筛扔到地上就跑回家，雪强看见嫩爷跑，也跟着跑回家。据说嫩爷在当天晚上看见了里范家一个还健在的某某也在抢食米筛里的食物，没过多久那个村民就去世了。嫩爷看见什么，这些话不随便跟别人说，有时候跟我哥说，我哥跟我说，我从来不相信。嫩爷跟我哥讲一些村子里的灵异现象，我经常进行反驳，我哥说他看见的东西，天机不可泄露，我一次都没有相信过。过去里范年轻人练什么气功，还有什么功，练了功还能上天竟然也有人相信，我从来不相信，就是看了笑一笑，事实证明这些都是骗人的东西。
嫩爷在解放之前（1949年）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他曾经干过一件非常保密的事情，他从来不告诉别人，当时上级组织曾给他开了一张证明书，也就是说他带路有功。他曾经非常保密地说自己是功臣，但具体是什么功臣，他从来不告诉别人。后来我在合村看了别人的回忆录才知道，原来合村一帮年轻的孩子在解放前想闹革命，他们组织了人马到潜川镇乐平村的大地主家去缴枪，这帮人就是从里范家乌首翻山过去的，这个带路人就是嫩爷。合村这班闹革命的人后来都有工作，而嫩爷一直保密着不告诉人。我们里范家的郑根法当兵退伍以后在民政局当科长，嫩爷拿着这个证明想叫根法帮忙到上面讨点生活费，结果根法也没有帮到什么忙，就说这个证明是没有用的。嫩爷多次跑了没有结果，后来也冷了心，再也没有去找上级组织了。嫩爷要是不保密，要是能跟我说，说不定我还能帮他跑出一个结果来。
嫩爷等儿女都成家立业了，本来应该在家安度晚年，但他后来又出去给造房子的老板看工地去了，以后就很少遇到到他。我还记得嫩爷跟我说起过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莫为儿孙做牛马。”嫩爷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他出去享受自己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每次见到嫩爷，嫩爷就跟我讲大道理，他出口成章，让我好生羡慕。我于是就去查阅《增广贤文》一书，问我合村前柏的外公讨要这本书，外公是过去的国语教师和校长，他给我写了一本完整的《增广贤文》。我还记得我最欣赏里面的一句话：“相逢不饮空归去，洞口桃花也笑人。”我也还记得嫩爷跟我讲的从前一个媳妇虐待自己婆婆的故事。有一户人家，婆婆瘫痪在床，媳妇就用一只破碗盛饭给婆婆吃，从来也不洗碗，就是脏碗盛点饭，叫自己的儿子拿去给奶奶吃，儿子看在心里从来一言不发。有一天这个孩子去送饭，在床前不小心打破了饭碗，孩子就大哭起来。这个媳妇马上过来询问为什么哭，孩子说：“妈妈，我不小心打破了你的碗，这个碗以后还要送饭给你吃的啊！”妈妈听了儿子说的话，终于领悟到自己的过错，从此好好对待婆婆，有什么好吃的亲自送给婆婆吃，妈妈孝敬大人是孩子的榜样！这个媳妇从此改过自新，孝敬大人的故事就这样传开了，成了孝敬公婆的美德故事。这个故事不仅仅是嫩爷一个人讲过，我阿爸也跟我说过，关爷也说过，小外婆也说过，亲嬷奶也说过，它成了里范家孝敬老人的美德故事，我也是耳需目染地感动着……。
听说嫩爷在外面看工地，偶尔也起个大早回里范家看看，走到家门口看看，然后到爱香家去坐坐。嫩爷的小女儿嫁给了爱香的弟弟，所以爱香看见他回来一定要叫他吃了中饭再走。嫩爷是一个急性子，有时早上起个大早回来转一下就马上赶回工地。2015年清明回来，雪友陪我一起在凤凰山扫墓，我问雪友，哪个坟是嫩爷的坟，雪友告诉我嫩爷的坟墓位置。我们到他坟墓前拜了拜，雪友说，嫩爷是一个好人……，我们以后再也听不到他对我们的教诲了。希望嫩爷在另一个世界里，一切安好！我们一直没有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