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的离合见证了人的聚散。/相逢

食物飘洋过海而来,汇聚一处,人类迁徙更是给食物带来巨大变数。

深圳,中国最年轻的的城市。新移民们带着不同的习俗再次相遇,当家乡口音逐渐消失,地方饮食风味之间的边界也开始模糊起来。有人说,深圳是一个没有乡愁的城市,但这座新城也有着古老的原住民。

历史上中国的宋王朝因战迁都,赋予杭州中原的味道。

西湖醋鱼,草鱼剖成雌雄两片,雄片下至第三刀时在腰鳍处斩断。鱼身下入沸水,汆熟后放入酱油、料酒,加白糖、湿淀粉和醋,推搅成浓汁,这便是糖醋风格的杭州名菜。

同样是糖醋味,北方的开封把鲤鱼炸透,白糖、香醋、姜末、料酒,勾加流水芡。出锅后放上龙须面,以面蘸汁,这是中原人的做法。从点心上也能领略开封与杭州的关联。开封灌汤包,经过多次演变,确立了现在的形态。

笋片与雪菜都是江南味道,一白一青,一鲜一酸,紧跟时令。在汤头中短暂汆熟的面条显然是北派面习惯的延续。无论多么惊心动魄的历史进程,落在食物上都是不露声色的简单。

对待传统,开封人有着近乎顽固的执着。新修的古城,仿古的巡游不仅为了吸引游客的眼球,也隐含了他们的骄傲。

如果说近千年来“坊市”结构确立了城市的雏形,那么上海则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现代城市的标本。这座城市的口味与它的历史身份一样复杂。精致、时髦又充满着市井气息。170多年前,上海开埠,西餐连同西方文化强势进入,一度成为“摩登时代”的高雅象征。但上海人从来都有办法缩短与食物的距离。罗宋汤,炸猪排,最终被同化为上海人自己的味道。周永乐在国外生活多年,见识过欧美餐饮的不同流派,但内心里,他最怀念的仍然是儿时的上海式西餐。

一些人在外滩的西餐厅,怀念着老上海风情。另一些人则远赴千里之外,寻访第二故乡。 1966年,董翠华16岁,第一次踏上西去的列车。那时,10万上海青年奔赴新疆从事农业生产。新疆,中国的最西端,这里有着最久远的食物传播史,世界各地的食材和香料在此汇集。

在时代的浮沉中,中国人习惯用食物缩短他乡与故乡的距离。

张士忠,退休船老大,生活在浙东沿海的一个渔港,石浦。在平静的生活下,老人有着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今年,他想要完成一个心愿,去一趟台湾。在海峡这头,他是父亲、丈夫,张士忠。对于海峡那头,他是儿子、兄弟、许郎秀(张士忠的曾用名)。壳菜,是这里常见的海产品,肉取出,切段与丝瓜清炒,最大限度保留鲜味。壳菜,学名贻贝,肉质鲜嫩肥厚,全球各地的海域都有出产,使它成为一道世界美食。贻贝是法式大厨的最爱,香料可以提味增香,葡萄酒的加入,既能除腥,又能丰富贻贝在口感上的层次。台湾的姐夫打来电话,再三确认行程,对于76岁的老人,出远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柯秀奎,电话那头的姐夫,自从老伴去世,他一直独居,过于清静的生活让他对妻弟的到来多了几分期待。富冈新村,又被称作“小石浦”,当年象山石浦的渔民随国民党军队迁居于此。渔山岛,家人离开的地方,当时张士忠在石浦镇里读书,恰逢两地隔离,从此天各一方。海岛处于南北洋流交汇带,海产品丰富,礁石上布满壳菜。岁月不饶人,收获与有限的体力成正比,何况,真正肥美的壳菜还在海底。潜水采集,需要默契配合,一人下水,一人掌舵,贻贝靠足丝固着在海底岩石上,必须拿铁钎将其用力铲下。年轻人带着收获和老人的心愿,回到岸上。新鲜的壳菜要尽快处理,开水煮到贝壳开启,将肉取出,足丝会影响口感,必须割断。5月到8月,是东海休渔期,海边小镇的阳光足够催生出品相极佳的壳菜肉。张士忠出发的日子到了,壳菜肉已经晒干,当地人称之为“淡菜”。老人们认为,此生还能相见,是祖先和如意娘娘的恩德。大嫂在家开始准备晚餐,除了日常的海鲜,她特意准备了金针炖猪蹄,这道菜曾经是张士忠姐姐的拿手菜。一家人在一起吃饭,是所有中国人最为简单、朴素的愿望,可对于有些人,要实现这个愿望,却要经历半个世纪的等待。台东的金针花已经进入采摘期,它,还有一个别名,忘忧草。

蘑菇的丰收,犒赏了草原上的何福志;颜宝福一家,享受着一年来难得的清闲,为自己做一顿美餐;张士忠归期已到,告别亲朋好友,此别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东方和西方,江南和塞北,人的迁徙促成了食物的相逢,食物的离合见证了人的聚散。然而,究竟是人改变了食物,还是食物改变了人,餐桌边的一蔬一饭,舌尖上的一饮一啄,总会为我们津津有味地一一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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