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风吹来,刺骨的冷。到地府了么?地府就是这样冷的吧。
我努力地睁开眼,四周黑暗一片,看来真的到地府了。我轻轻地叹息,自己转过几次鬼门关,终究还是逃不脱一死。
又静躺了片刻,脑袋也清醒了一些。怎么,似乎有水声?而且那么清晰和真实?我试着动了动手脚,居然没有约束,缚在身上的绳竟然没了。我立刻意识到,也许我现在所处的不是阴间,相反,我又一次远离了死神,适才的黑暗只是因为黑夜的降临。
好不容易,我终于直起快散架的身子,才发现云雪岸也躺在不远处的沙滩上。我努力地爬过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方放下了一颗心。我和他,竟大难不死,又逃出生天了。
守了没多久,云雪岸也缓缓醒转了来,当见到我在身边,有气无力地问了一句:“我们是死是活?”
我浅浅地笑着,拉起他的手:“活着。你真傻,不会水干嘛还跳下来?”
云雪岸的表情有些不自在起来:“我,当时没想那么多,就是不想你这样死了,所以,所以就……”
“舍不得我死?”我戏谑他。
“你!”云雪岸一脸窘态,一下清醒了许多,急忙抽我被我握住的手,“谁愿意管你……”
我笑起来,真心真意地说:“不管怎样,这次谢谢你救我。”
“我?”云雪岸一脸茫然,“我在水里已晕了过去。”
“这么说不是你拉我上的岸,也不是你解了我的绳锁?”我惊跳。
“嗯。”云雪岸虽然还未完全恢复,却答得肯定。
随即我俩都陷入了沉默,很显然有第三个人介入了这件事,可我们在仰北城并不认识什么人,再说为什么这个人救了我们后就悄声无息地消失了?
带着这些疑问,我和云雪岸站起身沿河岸走去,不管怎样,先离开这里再说。走了不远,见到黑暗中有个小人儿在焦急地来来回回。
“玄子!”我欣喜道,“这孩子居然一直没离开这里。”
玄子听到我的声音,急跑过来,一把抱住我:“姐姐,我以为你们……”
“没事,姐姐一直都福大命大。”我抚着他的头安慰道。
玄子稍稍安定了下来:“姐姐,那我们现在怎么办?”
“现在?当然回客栈洗澡换衣服,可冻坏我了。”我牙齿直打颤,“今晚再住一宿,明天一早找辆马车赶紧上路,这地方我可不想再呆了。
一行人走回客栈,见到伙计还没睡,便招呼了过来:“小兄弟,帮忙准备点热菜,一会儿送上来,另外,这附近可雇得到马车?”
伙计见是我们,恭恭敬敬地上前:“三位客官,饭菜已经准备上了,另外热水也烧好,客官沐浴后赶紧换上衣服,可别冻着了。哦对了,马车已有人给客官雇好,明天一早就可上路。”
什么?有人替我们做了这一切,我现在终于完全确定,真的有一个影子一直跟随我们左右,我们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在他的掌握之下,可这个人是谁,他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而背后又会有怎样的情形,我们完全不知,因此处于一种全然的被动局面。
云雪岸也一头雾水:“请问是什么人替我们打理了这一切?”
“这——”伙计似左右为难,“那位大爷戴着斗笠,看不清脸,而且他再三叮嘱小的不要跟各位客官透露半分。”
“好吧。”我心知再问也问不出什么,不过既然真有这么个人,就一定有办法把他引出来。
回屋沐浴换衣后,顿觉舒适了许多。便叫了饭菜与玄子和云雪岸一起吃,吃到一半我放下了碗筷,低声和他二人说了番话。
“啊?为什么让我去?!”云雪岸听完就不情不愿地喊起来。
“因为你嗓门大。”我不紧不慢地夹了一口菜。
“你嗓门也不小。”云雪岸颇不服气。
“那好,为了公平起见,我们投票表决。玄子,你说谁的嗓门大?”我转向玄子。
玄子抿着嘴笑,不肯回答。
“是不是这个书呆子?”我握住玄子的手,柔声说,“好弟弟,姐姐问你呢。”
玄子把头低了又低,仍然没有表态。
“嗯,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了。”我又塞了块肉进嘴,含含糊糊道,“二比一,该你,就这么决定了。”
“什么就这么决定了?”云雪岸还想纠缠,我一推碗筷,“今晚就看你的了,本姑娘要睡了。”空留下书呆子坐在那里龇牙咧嘴无可奈何。
然而心中有事,并不是想睡就睡的着的,更何况我一直等着云雪岸那边的动静。好不容易熬过了二更天,我更是凝神屏息,不知道此次能否将那个神秘人引出。
果然,没过一会儿,从隔壁房里传来云雪岸惊惶的呼喊:“救命啊!救命啊!啊——”
几乎在同时,房顶响起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我知道,有人出动了。
在听到隔壁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后,我迅速拿着早已准备好的粗布拧成的绳索出了门。玄子也机灵的很,早在暗处等候着,见到我后立刻和我一人牵了一头绳子守在云雪岸的房门口。
屋内一阵沉默,紧接着就听见两人拉扯的声音。
“别跑,你到底是何人?”云雪岸的声音。然而紧接着又传来他一声痛呼和桌椅倒地的声音。唉,这个瘦弱的书呆子,我是指望不上他能拉住一个会上房飞来飞去的人的。
果然,随着门“砰”地被撞开,一个黑影迅速地冲了出来。我和玄子早有准备,立即一起使力,把绳索登时绷紧。打不过你还不兴搞点小阴谋么,让你跌个狗啃泥。
那黑影跑的急,没料到门口有这么一遭,一下收不住脚,一头载倒在地。我迅速上前,一把扯下他蒙在脸上的黑布。
嗯?这张脸好陌生,我并不记得在哪里见过他。正纳闷着,云雪岸也从屋内一瘸一拐地跟出来,一看到地上的人,竟惊呼起来:
“四叔!”
我和玄子同时楞住了,敢情是这个书呆子的旧识,于是也收了手,不敢轻易对地上的人有所冒犯。
云雪岸三两步奔过来,搀扶起地上那人:“四叔,怎么是你?你啥时候过来了,也不知会我一声。”一边说着一边把他这个叔给请进了屋。
我和玄子莫名其妙地也跟了进去,站在一边不知说什么好。
云雪岸瞪我一眼:“就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把我四叔都摔伤了。”
我噘噘嘴,不服气道:“这主意你可是同意的,再说是你喊救命把他引来的。”
云雪岸还想争辩什么,那“四叔”倒先笑了起来:“好啦好啦,你们俩怎么跟小孩儿一样。这次不怨姑娘,是我自己年纪大了,腿脚都不如以前所以才会摔了。”
“喏,你家叔叔都说不怨我了。”我有些委屈,嗫嚅起来。
“又算你有理,还不道歉。”书呆子全然不买帐,也不顾自己也崴了脚,两只手不停地给那“四叔”又揉又捏。
“对不起……”我的声音如蚊哼,“不过我也有事要问,一路上你为什么要跟着我们?”
“是啊,四叔,你既然也来此,为何不告诉我反而要悄悄地跟着呢?”云雪岸也提出了疑问。
“咳!”“四叔”轻叹一声,“其实自你出门我就跟着了,还不是你爷爷放心不下,你又是第一次出远门送货收款,所以就嘱我暗中保护你,顺便看看你一个人是否能应付得来。本来去的时候有商队跟着,倒也无事,只是回来剩你一个人,我就得跟紧点。不料你偏出了状况,又是丢钱又是遇到山贼,那回真把我吓坏了,我只顾着应付山贼,不能分身去追你,况且那马疯起来我也不可能追得上,好在一切有惊无险,要不然,老爷子可不会放过我。到了仰北城,以为会太平无事,没想到又差点丢了性命,幸好我水性好……”
“原来是四叔救了我们。”云雪岸喜道,“要不是这次你救我们,我们还不知道有一个人在暗中跟着哩。
“四叔”笑起来:“也只有你这个傻小子一直都未有觉察,苏姑娘恐怕是早就看出来了。”说着眼神便飘向了我。
我不好意思地欠了欠身:“我,比较敏感吧。”
“对了,爷爷可好?”云雪岸拉住“四叔”不断追问。
“老爷子好的很,不过就是担心你,希望你早点回去。既然今天我也暴露了,不如今后我们就一起上路吧,也好有个照应。”说着又转向我,“苏姑娘,我倒有个提议,你一个女孩子家,尽管机灵得很,但出门在外总是多有不便,不如你就换了男装,这一路上也会少些麻烦。”
“哦。”我瘪瘪嘴算是答应了,哼哼,一定是嫌我给他家这个又笨又弱的少爷惹了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