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随波逐流的康杰中学师范班(四)尾声

      第八章随波逐流的康杰中学师范班(四)尾声

      如果说七三年由工农兵组成的文化课“高考”,迎来教育界的一个春天,那只能算是初暖乍寒的初春。谚语云“惊蛰起了土,倒冷四十五”。这不,随即被否定,很快就销声匿迹了。而七六年十月的一声春雷,全国人民奔腾欢笑,则是教育界真正意义的春天。虽然如一个生命垂危的病人,不能以虎狼之药猛灌,而需加强营养,逐渐循序渐进,才可彻底消灭病灶,静待痊愈。虽然那年推荐的学员已入学,但已是“于无声处响惊雷”了。教育界正处于徘徊前进之中。所谓徘徊,是指旧的被否定,新的未建立,有点束手无策;而前进,小心翼翼地探索,四处张望地摸索着。如我所在的康杰中学师范班,走马灯似的运城农学院老师应景似的上课现象没了;串亲戚似的下乡锻炼,劳动的现象也没了;那个不时领我们去菜地翻土,撒种,搭棚,观苗情的实践老师也不见了。   

    除了专业理由陈,邓和农学院陈维燕老师授课之外,徐老师找来旧课本,让张军照刻印教材,发到每个人手中。印象最深的是《史记,项羽本纪》中的《鸿门宴》,对项羽的憨厚,范增的阴险,刘邦的狡猾,张良的多谋,以及“项庄舞剑,意在沛公”的了解,从那时起,也才知道了《史记》和司马迁。

      不久我们到了该实习的阶段了。我们班在临猗,由徐老师带领绝大部分人马在该县的三管公社,我和几个同学则在该县北景公社的初中。这些淳朴可爱的学生,把老师私下叫师傅,尽管上课前齐喊“老师好”,听到他们师傅长,师傅短,令人不禁掩口而笑。最令我们高兴的是,学生家长轮流管老师饭,虽然没有大鱼大肉,但豆腐,豆芽,烧辣椒油,什么的,一顿好几个菜,尤其全是雪白的大馒头管够(该地是产麦区,社员人均四,五亩地),令我们这些大小伙子,在学校每天斤二两,还有一半是粗粮,好比过年,好不开心。我这是第三次上讲台,也算是轻车熟路,那个带七年级的语文老师,穿一件绿色军干服,方面大耳,牛蛋似的大  眼睛,倒也图个清闲,上课批改全交给我了。      大约上了二十天的课吧,面带忧伤的哥哥,骑着自行车,从百里外的夏县赶来,说父亲病危。听到噩耗,打发哥哥走后,我向校领导告了假,向各师老师和带了二十天左右课的学生告辞。这些可爱的孩子,对我这个实习“师傅”的热情令我吃惊,饭前听说,饭后有不少学生买了带塑料皮包装的笔记本,赠送给我这个萍水相逢,仅带了二十天左右,终生不可能再见的实习老师,望着桌子上两摞高高垒起笔记本,还有一个男学生送我的笔记本,红色封面是憨态可掬的熊猫正啃着竹子,扉页被撕掉了,肯定爸爸(妈妈)买给他的新本子,写上了自己名字,还没有舍得用,就送给了我这个不速之“师傅”。那个男孩,瘦小,短头发,不大的眼神露出了依恋,忧郁的目光,令被宠受惊的我,心中不禁一揪一揪。

    放寒假前,徐老师把我叫到他家里,神色庄重对我说,他要调到运师去了,问我是否愿意跟他去师范上学?前文讲过,正踌躇满志的我婉拒了徐老师的诚邀。多年后想到,敬爱的徐老师,他最宠爱的学生令他失望了,竟然也没有告诉班里其他的同学,也没有为他送行,更没有再去运城师范看过他,那种人走茶凉的惆怅与忧伤,每每想起自己的冷漠,自私和绝情,在《令我内疚一生的三个父亲》一文中写到“徐老师,您在天国,能原谅我吗?”

    接替徐老师带语文兼班主任的是王星桥老师,矮胖,圆脸,头发稀疏,脑瓜锃亮,具有万荣人特有的幽默风趣,举头投足都令人几乎笑出声。盐湖区北相镇的李玉祥,吃鸡蛋时不小心把鸡黄掉地下了,他不紧不慢轻轻说了一句“这娃,吃鸡蛋还吐核(hu)哩”。让我及周围几个同学几乎把嘴里的饭都喷出来。王老师在讲诗歌时,先把自己以前写的一首七绝口述了一遍,然后结合教材《秋到葡萄沟》,讲到“枝枝蔓蔓含深情,缠住我的心儿不让走”,说这是诗人运用拟人手法,表现诗歌的含蓄性。他说,不是枝蔓缠着他,而是诗人被“亭亭座座珍珠塔,层层叠叠翡翠楼”的情景所吸引,迈不开步了。应该说,王老师是一位优秀的语文老师,但我此时却想,如果徐老师也上这一课,他会拿出自己写的诗,戴上放在讲桌子的老花镜,先呷一口茶,再摇头晃脑地朗诵吗?他会怎样讲诗歌的含蓄呢?

    很快就要到快毕业离校的日子,我向接替胖胖的贺主任,瘦小的,戴一幅白色近视眼镜毕副校长表达我留校的意愿。正如小师妹戏言“光知道潜规则,却不会运用”。毕副校长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他又是比杨明勋校长十四级还高一级,属于高干型的他,又怎么会为一个才认识没几天的小伙子,向比自己还低一级的陌生校长求情?这不,没几天,打发政治处新来的满脸络腮胡刮得铁青的转业军人王主任,找我谈话,客套地说学校向地区教育局打了报告,因没有名额表示遗憾。不过,根据我在学校的表现,计划让我到运师附小带政治。小学,还带政治?失望,愤懑的我,咽一口吐沫,调整一下轻绪,对王主任说,让我考虑一下,再见你好吗?周六回学,见到已在夏中教学的马维录,他听说之后,意见是,与其那样,还不如回夏县呢。

      回校之后,我没有再见王主任。不久,三个师范班集中,由毕副校长,各位任课教师,还有市教育局一位领导参加。年级组长张志禹老师宣布师范班毕业分配方案公示大会开始。我代表全体学生表态发言,,无外乎服众分配,听党召唤之类的官话。最后门由地区教育局的领导宣布分配方案。意想不到的是,那个小师妹叫做“闷葫芦”李建森,和一班的,我的搭档,团总支副书记李新斗留在了康中。如打翻了调味盒,我的心五杂陈,却又无法说起。李建森是干老本行,开拖拉机,后来开汽车,现在早已退休的他,还开辆依维克,接送家属院的学生到新校上下课。李新斗在康中管灶,后又凭关系调到市公安局,然后又到下属的市交警支队任副队长。春风得意的他,坐轿车到夏中找我未果,又耐心地找到八一街当时的名字叫示范初中,好不容易找到了我,在我那间办公室兼宿舍的小屋里坐了一会儿,也没有说他在哪里上班,只说路过见见我,聊了三五分钟吧,就上车告辞,从此再也没有见过。后来又调到长治市交警支队,终于扶正,据说是处级。

    地区教育区那位领导还真有意思,会后找到我,让我去地区教革组103房间找他。我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心想,木已成舟,还找你什么?多年后,直到今天,我在想,如果我随徐老师到运师,凭他和师范校长阎可珍(据说后调到省教育厅)的铁关系,我的人生路又如何?如果我答应王主任(肯定是毕副校长的意思)的建议,到运师附小带政治,我的人生路又怎样?如果我到地区教革组103房间,见到那位会后盯嘱我找他的那位导,人生经历又如何改写?分配方案宣布了,后来当了康中教导处副主任的樊克俊老师(夏县人),路上见到我,说咋不找他,找一下管事的杨校长?张秋莲老师(夏县人)也把我叫到她家,说咋不找她?而我的堂哥刘长业,当时也在康中教学,可惜在我毕业前一个学期前,调到县委秘书办,如果他在校的话?然而,人生哪有那么多的如果和假如?现在已在人生归途末路的我,冷静思索:如果有假如的话,我的人生路肯定没有那么多的坎坷,曲折,饱受人间世态炎凉,几乎麻木,几乎绝望,但又不心甘,拍拍身上的土,擦擦不轻掸的泪水,咬牙又向前走去。我想,塞翁失马,焉知祸福?也许儿子不会少小离家,孤独在大都市拼搏,那也可能如我一些事业有成朋友的儿子,靠父辈荫庇,谋个什么差事。也许在运城,计划生育抓的严,就没有了在北京定居的女儿,更无论我那聪明,好玩的小外孙以及他那个将是团职的爸爸了。人生肯定是如俊龙所说的“丰富多多彩”了。“人生易尽朝露羲,世事无常坏陂复”。我,随波逐流的一朵不起眼的小浪花,又岂敢奢望?

          2020年4月6日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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