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了,来了,轻轻携着孩子柔软的手,漫步在你的怀抱中。
下午的校园,氤氲在一片淡淡的雨雾里。那白底黑字的门楣,多么似曾相识的感觉!是了,记忆里忽然闪过中学时代母校的校门,也是这样的白底黑字,也是长长的梧桐树围成的林荫道,也是这样的安静,也是这般,让我有如此温暖归家的感觉。
我们撑着伞,慢慢走进校门。雨水落在撑开的织物表面,又忽地滚落下来,一滴一滴,在我们的脚边溅起小小的水花;而后就无声无息与大地融为一体。
很久没有踏进校园了。
我们穿过一条长长的林荫道,此刻脚下鲜红的地毯一直向前蔓延,那是之前给高三毕业的孩子们举行成人礼的最好见证吧!高大的梧桐,枝叶繁茂,互相亲密地依偎在一起,此刻,也在对陌生的我们行着温和而礼貌的注目礼。
在林荫道的尽头左转,踏进一座青砖铺地的大门,再继续往前,大礼堂里,孙校长如数家珍;而舞台下,是一双双热烈期盼的眼睛,是一个个认真聆听的心灵。于是,我们悄悄地走进去,寻到后排中间的空座坐下来,用心去感受,去倾听这不一样的时刻。
那一瞬,内心竟然涌起一种莫名的感动,物理老师慈祥的笑容,语速平缓又生动的举例,仿佛把我拉回到了遥远的高中时代,曾经我最不喜欢的这门学科,也变得这般亲切熟悉起来;而语文老师那一口标准又漂亮的普通话,抑扬顿挫、声情并茂的讲解,让观众席上响起了一次又一次经久不息的掌声。两个年轻的主持人,澄净清澈的眼神,流畅自然的互动,她们眉眼如画,他们纯洁无瑕,那一刻,多想时光就此沉淀下来呵……
参观过展品丰富的生物标本室,物理化学实验室,走过校史馆的长廊,历史的厚重与书香的隽永如此和谐地交织在一起,这里曾经发生过多少难忘的故事;这里,又曾经记录下这个美丽的校园多少悠久而绵长的过往……
牵着孩子柔软的手,我们走过大操场,红绿相间的塑胶跑道,经过雨水数日的冲刷变得格外干净。微雨中的钟楼,巍巍耸立。它像一位耄耋长者,静静地一直坚守在这里,看着这儿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树,一砖一瓦,看着它们一个个发芽、吐枝、开花,结果……任寒来暑往,亦春秋冬夏。
那群进来时活泼可爱的少男少女,那群离开时青春洋溢的他们她们,就像这校园里的花草树木一样,来了又走,走了又来;于是,它的身旁,曾经喧哗、热闹;也曾经孤单、冷清。它用慈爱的目光看着他们,它用欣赏的目光欢送他们。它的心里装着太多太多感动的瞬间,他们的一蹦一跳,她们的一颦一笑,所有人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它都看见了,也用心记下了。
它想对它的孩子们说,这宽敞的怀抱,永远对你们敞开着!这里,永远是你们最最温暖的家!光阴如白驹过隙,它却依然历久弥新,焕发出愈加勃勃的生机。是啊,这份珍贵的执着,这份深沉的关爱,是多么地叫人留恋、让人不舍哪……
走过钟楼,报告厅前方左侧成片的绿化带,最有意思的非喊泉莫属。一汪碧绿的池塘,中间的两眼水柱,里面喷薄而出的水像极了那顽皮的孩子,随着我们喊出来声音的强弱忽高忽低,起起伏伏,上上下下;那么淘气,那么灵动,那么可爱。而沿着路旁一侧的道路逶迤前行,绕过小花坛,登上几级石砌的台阶,图书馆已经近在眼前了。在这里,一头扎进书的海洋,你可以忘了时间,忘了季节;短暂的几分钟,你也许就可以寻得一处心灵的净土,一方闹市中的桃花源。临走前,挥别图书管理员温和的笑脸,还意外得到了几枚印着钟楼logo的书签,算作此行一趟的小小珍贵惠存吧!
继续前行,一栋三层的教学楼呈现在眼前。一楼的教室大多亮着灯光,高二的莘莘学子们正在用功苦读。我的思绪翻滚着,仿佛看到了学生时代扎着长长马尾的自己,也曾是芸芸学子中的普通一员,这样的花季雨季,这样的青春年华;这样的凝神思考,这样的挥斥方遒,我也曾经有过。时光可以带走青春,可以让乌发生出银丝;但带不走的,是心中永远珍藏着的那个校园,那缕纯真,那卷回忆,那份美好。
我们顺着雨后的小径随意走着,只见这园子绿意葱茏,花坛里翠竹挺拔,教室旁紫薇含笑,这幅雨中的朦胧写意,处处透着舒服,时时叫人心生欢喜。就连里面的野猫们,都似乎受了经年累月书香的熏陶,变得彬彬有礼和落落大方起来。图书馆前的狸花猫,就像一个道行高深的老者,卧在石阶前的一方小小空地,处变不惊地看着三五行人走过它的身旁。我摸摸它的头,它也十二万分地配合,不喜不悲,不言不语,倒叫我对它的淡定从容油然生出几分敬佩。
而一只黑背银蹄的小奶猫,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们的脚边,任我抚摸了几下脑袋之后,就和我们自然地熟稔起来,不时在我的脚边绕来绕去,碰碰擦擦,肚子里还发出友好的咕咕声。偶尔玩得乏了,这小家伙就躺在地上,雪白的肚皮朝天亮了出来,舒服地打滚和我逗乐,忽而又随着我手的方向奋力往上一跃,姿态优美,干净利落又不拖泥带水,这前空翻的本领着实不赖呢!
告别可爱的校园群猫,穿过长长的紫藤长廊,我们就来到了门口的行健楼。盛夏七月,早已过了紫藤花开的季节,那些娇艳欲滴的花儿们,那些如火如荼绽放过的笑脸儿,只能留在脑海中想象一下了。心里却想着,它们把最美的时刻留在了春天,唯独余下这满架的绿叶,重叠着、交织着、欢笑着,生长着;它们密密匝匝,生机无限;它们相互鼓劲,一起长大。
它们也爱听这校园里朗朗的书声么?它们也爱看钟楼那高大的轮廓么?它们也舍不得那些青春的身影离开么?它们也会用自己的语言来表达别离的不舍么……在晴朗无云的夏夜,透过这枝叶间的缝隙,是否,可以看到星星们亮晶晶的大眼睛;是否,也会有流萤打起小灯笼一闪而过呢?也许毋须多语,闭上眼睛,静静地和紫藤们一起呼吸,在那一张一合之间,也许你就可以体会到它们此刻的心境了。
暮色渐渐四合,行健楼的灯光却亮如白昼。我们不知不觉随着大家一起,走进了一楼的其中一间教室。环顾四周,木制课桌整整齐齐,摆放错落有序;毛玻璃黑板上,一行大大的欢迎参观的粉笔字龙分凤舞;而黑板右侧挂着的幕布上,则同步投射着当晚第三场咨询会的实况转播,孙校长激情四射的声音立刻传入耳朵,那神采奕奕的面容也顿时出现在众人眼前。因为下午已经听过讲座的内容,也因为时间关系,我们重温了片刻,不惊扰其他正在聆听讲座的家长,就略带遗憾地悄悄离开了。
由于当天开放日的活动一直延续到晚上,行健楼十年级的很多教室,灯光明亮依旧;课桌椅们有点寂寞地坚守着,它们在耐心等待短暂的暑假后孩子们的归来。此刻手表上的指针指向十九点,该是我们说再见的时候了。
依然沿着来时的林荫道,依然是两旁高大茂密的梧桐树。
依然是那熟悉的白底黑字的门楣,依然是雨后略带着潮湿的空气。
不变的是校园,改变的是心情。
遥想多年以后,或许我已是满头白发,老态龙钟,但我的内心依然会回忆起那个多雨的夏天,那个绿色却带着淅沥雨水的七月;回忆起那个傍晚的报告厅,那安静聆听的人群;回忆起那高大的钟楼,那灯下的学子;回忆起那俏皮的喊泉,那淡定的老猫;回忆起那紫藤的长廊,那行健楼的灯光……还有,孩子那柔软的手,那充满求知欲的眼睛。那一刻,我的内心一定是满足而幸福的;那一刻,我的脸上哪怕是烙上了深深的皱纹,也一定会露出微微的淡淡一笑。
我想,孩子应该也是这样的吧。那个夏天,她是否会铭记于心;那是个如此多雨的夏天呵……
2020.7.21完稿,金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