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去了,我的地平线

      许久不写,不是没得可写,恰是灵感太多,一旦起笔就收摄不住。

      最近的主题和季节很搭,寥落深秋,心情绝望,甚至感到我的世界在离我远去。想以不变之心应对万变之世,果然是不可行的。譬如云南,最魂牵梦萦的泸沽湖,当年发誓要得此生挚爱方能再去,否则必一去不返,今年终于成行,却发觉它已不是记忆中的模样,我也再不想留下。

      家和远方,貌似是家更温暖些。然而娘家事多纷乱,自家状如鸡肋,若非承诺过再不轻生,怕是早就求得解脱了。前阵子写《红楼梦女性自杀研究》,得心应手,导师很惊诧,却不知我从八九岁上就开始琢磨怎么死比较好。所幸研究成果是怎么死都无法既舒服又漂亮,这些年闹了几次,也终究没有死成。

      某天入夜发了条朋友圈,说很绝望,导师一个电话打过来安慰我许久,移民在外的好友也陪我聊到深夜,妹妹像小猫一般乖巧地推门看我怎么了,都让我很感动。只是我本应最依赖的人,不知从何时起,有工夫刷抖音、看闲书、听课、发呆,却基本想不起光顾我的朋友圈了。他是木讷,是迟钝,是直男,但我要求的并不过分,恋爱时他不用我要求都能做到,如今却让我“刮目相看”。再有热情,也禁不住一次次泼冷水,我真的越来越觉得他心里并没有我。他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自给自足怡然自得,与我结婚,其实并不快乐也不自由。

      近来事多,奶奶来北京做白内障手术,两只眼睛,三周时间,检查、手术、换药、复诊,跑了八九次医院,例行检查尿常规又不正常,所以眼睛刚弄好,我又要带她去301看泌尿外科。爷爷的类风湿也快该复诊了。这是这么多年来他们俩在北京住得最久的一次了,我很高兴、很珍惜,却也很累很心疼。自己的毕业论文本该冲刺,却为了照顾老人不得不回娘家,淹没在各项杂事中。一日三餐,各种家务,医院看诊,好在之前赶出了论文进度,倒也不至于误事。就算如今论文迫在眉睫,我想我也无心力赶工了。

      新居装修继续推进,爸妈为此劳心劳力,我也免不了跑东跑西各种筹划。有天梦见我问董老师哪个细节,他说他不懂,让我看着办,我一下就火了,说我也不是搞装修的,也得从头学,怎么我能学你就不能?这到底是不是你的家?

      “这到底是不是你的家?!”蓦然惊醒,这句话还回荡在脑海。不知不觉,我已经结婚一年多了。去年忙结婚,从求婚到领证再到婚礼,有半年时间没有周末,答谢宴加蜜月旅行一晃就到春节,今年也就疫情期间闭关校对、出论文效率高,然后又接连按董老师的要求写了三本书,至今还在闲置未能出版,买房、装修、准备搬家,无缝衔接。这些两个人共同的事情,董老师几乎都没费过心,是我在爸妈的协助下竭力完成。他说他要给我一个终身难忘的婚礼,结果变成我给他们所有人的礼物,呵呵。日常家务他更是无心应对,一边嫌我烦一边硬着头皮弄弄,其实90%都是我在做。如今我厨艺大涨,清洁技能堪比小时工,手无论怎么保养也是粗糙起皮的,心上大概也是如此了。

      像我爹一样会做家务的男人应该是凤毛麟角,我找对象也不是为了伺候我的。可是为什么我跟他在一起感觉不到一丝暖意呢?两年时间,他没有学会一道我爱吃的家常菜,连粥都没为我熬过;恋爱那会儿紧盯我的朋友圈,有针对性地聊天,甚至没话找话,现在我很怕跟他单独在家,他看他的书,我看我的书,比图书馆还安静;略有闲暇,他不是去打球就是去加班,要么在家一睡一天;我病了,哪怕起不来床,他还是该吃吃该睡睡,欢欢喜喜上班去,我每每睁开眼只看到闹闹关切的眼神。陪我的是闹闹,哄我的是闹闹,为我鸣不平的还是闹闹,我这是嫁给闹闹了啊!

      更让我无语的是,我不知道怎么做、怎么说能让他听进去。好说,歹说,歇斯底里,摔东西,抹眼泪,恨不得拿脑袋撞墙,我真的什么方法都试了,再折腾就成泼妇了,他依然视我如浮云,丝毫不把我的话放在心上。我说我希望怎样,他觉得我矫情;我说这样会更好,他点着头心里想“没必要”;我说过不下去了,他说“多大点儿事啊”。

      并没有多大点儿事,不是谁出轨变心,也不是势成水火,只是我尽力了也绝望了。人与人相处,无非上中下策:上策彼此舒服,皆大欢喜;中策互不招惹,都不生气;下策风刀霜剑,明知这样做会让别人不快,还在有别的途径时选择这样做。我一直在努力取悦他,尽量让他过得舒服,他呢,有意无意踩我尾巴,而且上次怎么踩这次还怎么踩。我敬他、爱他、照顾他,凡事以他为先,他只顾自己舒服,不愿为我做任何迁就,不依赖我也不想让我依赖。他找的是个“拼友”——拼房拼车拼孩子,我找的是丈夫。

      白天看《三国》,为诸葛亮、姜维落泪;晚来读《西游》,大有万念俱灰、凡尘无望之念。前日踏秋赏叶,银杏大道正值灿烂,泪眼婆娑穿梭于欢悦的人群,是何等不合时宜!可我只看到遍地残破的秋叶,他人的笑语不过云烟。我不相信这世界,不相信自己,也不相信他。无论他还是过去那些人,终究是哄我在这尘世多羁留一刻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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