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财咒骂道:“他娘的晦气,一出门就见条癞子狗,麻的财气都给冲散了,嗬呸”,话音刚落,一口黄的带着馊味的口水就轻飘飘的落到了刚烧好的茶碗里,阿财的眉头拧成了麻花,端着茶碗左右晃动着要把水上黄色小岛倒掉,偏偏事与愿违,水流光了小岛依旧,泡沫绵密,纹理清晰,示威似的。
阿财输了,但他却不难过,喜滋滋的顺手拿起前两天去二手市场淘到的电热水壶,只记得卖家极力推荐这款有自动断电和沸腾警报,这让阿财一直想不通,自动和警报就像两朵云,看得见,参不透。
阿财轻悄悄的揭开壶盖,看着内壁残留的白花花的水垢,四面八方,一座一座连着的小山似的,壶底露出一块光溜溜的不锈钢,正冲着阿财的眼睛,视线浑浊又狭窄,模模糊糊的也看不太清。
水满则溢,阿财这点道理还懂,离着壶口还有两指的距离,阿财就关上了水龙头,“卡巴”一下,壶盖复位,装满水的壶就被稳稳地放在了底盘上。
阿财顺着壶柄一路摸下来,找到一个凸起的小钮,没错了,就是卖家说的开关。轻轻按下去,就像小时候的跷跷板,一上一下,一明一暗,高的在高处,低的在底层,看着看着,阿财就走了神。
阿财又想起来今天出门要去干什么了,他要去李阿婆门前的纸壳箱和蔡大娘门前的塑料瓶带来回来,听天气预报说要下雨,塑料还好,纸皮淋了雨,中间的差价就得亏不少。
谈起钱,阿财就什么也顾不上了,匆匆捡起皱在沙发边上的衬衫,回头顺手把房门锁了,眼看着就飘来了一片墨色的云彩,阿财跑起来了,就像风,却更像是跟风赛跑,阿财的眼睛从未有过的坚定,破旧的衬衫在此刻就像英雄上阵前的披风,哗啦啦的直响着,要不是一双胳膊牵绊,它们马上就能飞上天去。
阿财抬头看了一眼,离着李阿婆家还有两条胡同,希望不要再碰到在织布厂上班的梅枝,也不要碰到开摩的同学陈聪明,每次都要载阿财一程,过分的热情,让刚强的阿财失去了面对他的勇气。
没时间了,顶上的云开始盘旋聚集,眼看着就长成了一个漩涡,马上就要把自己蜷曲成无数个麻花,阿财知道来不及了,他必须更快,可能还要再快一点。
当阿财看到李阿婆门前小红灯笼时,长舒一口气,总算是赶上了。
敲了敲门,李阿婆好像不在家,门口一摞叠好的纸皮:过期的报纸、方便面箱子、八宝粥的箱子,整整齐齐,算了,下次一起结了算了。阿财抱起纸皮,看了看隔壁蔡大娘的塑料瓶,来都来了,从纸箱拆下一节绳子,绑在自己的背上,跟蔡大娘打完招呼,抱起塑料就开始飞奔。
此时的阿财就像一架战斗机,努力的保持着背后“机翼”的平衡,歪歪扭扭,磕磕绊绊。突然,一声炸雷,像过节放的炮仗似的,又比它大了几十倍,阿财一哆嗦,时间不多了,快,再快一点。
路边的树开始疯狂晃动起来,就像前些天看见的疯子一般,大街上除了打着转的塑料袋子再无他物,阿财有些害怕,他把腰弯到接近90度,就像飞机起飞前的助跑,空气中细沙赶着风的空隙钻进阿财满脸的褶子下面,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回家,对回家。
逆风行走,从三条胡同到两条,一条,终于看见了逼仄角落里的小屋子,此时的阿财就像朝圣者般,弯腰前行,双臂环胸,虔诚至极。
阿财哆嗦着手,钥匙捅三次了,终于推开了门,满屋的水汽,就像下了雾早上,但却是热的,包围着阿财,这雾气顺着眼睑慢慢爬上了他的眼眶,屋内开始模糊起来了。
阿财把怀里的瓶和肩上的纸皮一扔,顺手拎过水壶,一丝一丝的白烟,轻轻的飘着,真是美极了,阿财顾不上衬衫,自顾自的钻到破沙发上,脚一翘,开始盘算着要不要养条狗了。